男生爬了起来,眼里是真真切切的有了怒火,大概是程染这么一个看起来白白软软很是好欺负的人都能下了他的面子,跌了份便总是想着要找回来的。
陆观南将腿往凳子上一踢,也没有站起来,目光说不上多么凌厉,带着些散漫的厉色。
“他妈的有完没完?!”
店主突然爆发了一嗓子给程染喊清醒了,店主着实是觉得晦气,明明开始的时候都还人模狗样的一副正常人的样子,这特么说犯病就犯病。
妈的,今天营业额又白干了,草。
叫来员工将这对情侣给拉了起来,先是跟程染和陆观南还有另外一对全程吃瓜看戏的情侣道了歉,并且把钱给退了。
动手打人的男生在报警和赔偿下,只能不情不愿的选择了乖乖掏钱,不过大抵贫穷是这年头精神小伙的标配了。
程染眼睁睁的看着面前一个人放着狠话的精神小伙打了四五个电话,凑不出两百块钱。
程染跟陆观南上了四楼的店里去吃饭,因着这么一闹,好似再因为上午的事情生气便显得太过于斤斤计较了,程染便想着这件事情你不提我不问便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别扭也闹了,总是要给人一个台阶下去的。
店里装修的还算不错,将将是饭点,倒是也有几个人,程染跟陆观南将将坐下,服务员便拿着菜单走了过来。
在欢快的钢琴曲中,程染顺着来人一眼,愣了愣。
程染一直觉得剧情的神奇之处除了在她意料之外的地方崩的毫无逻辑,还有的就是无论她崩成什么样子,总是能够在细枝末节之处努力的缝缝补补。
黎未穿着一身黑色的工作服,额前的碎发被帽子所遮住,露出光洁的额头,她神情淡淡的看了一眼程染,一只手握着笔,下颌微抬,目光并没有掩饰的注视着。
程染迟钝了那么一秒才进入状态,表面上装的柔柔弱弱,笑的也是浅浅淡淡。
黎未此时倒是好似不认识程染和陆观南一般,熟练又陌生的点着菜,临走的时候连多余的余光都未曾施舍那么一点。
这倒是让程染有些微微泄气,毕竟她都准备好好的演一场戏了,戏台子都要搭起来了,结果对手鸟都不鸟你,略略有些憋屈。
菜上来之前,程染想去洗手间,身边经过了一个服务员,程染问了问,这家店里没有洗手间,要去外面走廊的尽头。
程染问明白了便起身走了过去,店外的走廊是在店的后门处,有些窄,大概是给三楼商家使用的,此时走廊上没有什么人,略略有些黑,只有厕所处亮着灯。
厕所里面灯亮的有些不像话,晃的人有些头晕眼花,有些过于浓郁的烟味如同这刺人的光线一样,拢了程染满身。
程染从这浓郁的烟尘之中看到了靠在厕所门上的黎未,她手里的烟还有半截,地上已然灭了一根烟头。
程染不太能够闻到这么浓郁的烟味,她总是觉得过于浓郁的烟味跟汽油味道差不多,总是会让她产生些微微的晕眩和晕眩感。
因着有些生理性的反感,程染侧了侧脸,企图嗅上那么一丝干净的空气。
这具皮相属实是具有些迷惑性,因此当程染这般面上没什么神情时也总是能够露出一二分恰到好处的温柔,惨白的灯光被萦绕的烟尘稀释的淡薄了些,朦胧温存的光线镀在人身上,好似融了一层影影绰绰的雾。
黎未便是这般看着进来的程染缓缓的吐出了一口烟尘。
她不紧不慢的垂下了手,烟灰掉落在白色瓷砖上,地面的潮湿的积水很快的将其打湿了。
程染站在了原地,在想着,此番只有自己跟黎未两个人,因此那些过于绿茶的手段便没必要再装上一装了,她便索性将那副柔弱的神情卸了下去,冷冷的注视着对方。
作为陆观南的女朋友,她总是要给对方一些警告的,只不过程染也清楚自己这张白莲花的脸还有自己的人设,她总是不能够骂一些脏话的,即便是骂人,也只能骂一些你坏啊,你个大坏蛋这种张毫无杀伤力的词。
她要是骂这种,知道的清楚她在骂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打情骂俏。
因此程染便放弃了骂人这条路了。
“你离陆观南远一点,他是我男朋友。”
骂人不行,宣示主权总可以了吧。
说完这话,程染生怕对方感受不到自己的威胁,上前一步贴在黎未的身前,目光凶狠的看着她。
烟尘沾染了眉眼,像是松上落了软绵的雪。
黎未这般近在咫尺的,细细的打量着程染,这张细白的面皮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丝毫的瑕疵,细密的绒毛像是宣纸一般,透着浅淡的润泽。
黎未念了起来,她的眼角下有着一处浅淡的痕迹,那是年幼之时母亲打骂她的时候,尖锐的指甲硬生生的在脸上剜下一块肉来,那块肉即便是后来长好了,也会在脸上留下一丝浅显的痕迹。
而程染什么瑕疵都没有。
说不清是一种妒忌还是渴望,黎未的目光牢牢的落在程染眼下的地方,好似这样也能在那白净的皮相上剜下一块肉来。
看着看着,黎未生出些心烦意乱来,她遇到程染总是要失控几分,像是钝刀子割肉一般,一刀一刀的,鲜血淋漓,肉糜四散。
她也曾想过那些恩怨与程染无关,可是当程染享受着她父亲带给她的溺爱之时,那些加诸在黎未身上的痛总是刺的她夜不能寐。
父债子偿,大抵便是这么个道理。
而当黎未这般真真切切的跟程染面对面时,除了妒忌和渴望之外,她生出了些求而不得,对方的一切对于她来说便是求而不得。
有的时候,人类对于自己极度渴望又求而不得的东西往往会滋生出阴暗的念头。
譬如将其摧毁。
程染看着黎未晦暗不明的神色,黑沉的瞳仁像是暗淡的星子,好似暮色涌了上来,心底生出些不好的预感来,因着对方女主的身份,程染总是会不自觉的给对方套上些真善美的标签。
可是,谁规定女主一定要善良了?
烟头已经燃到底了,积攒的烟灰承受不住重量掉在了积水里,四散化作一团灰黑色的墨。
黎未的手指还残存着被烟头灼烧的热度,此时毫无征兆的按在了程染的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