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同学给程染开了药,还拿出来自己配制的药膏让程染涂抹,说是能够祛疤,他这人是真的心善,瞧着程染不声不响只当她性子腼腆,便细细的嘱咐着,说是过两日再来瞧上一瞧。
“阿染姑娘,你身上的伤无妨,只是还有一些另外的,小生暂时琢磨不透,过两日等阿染姑娘好些我再来。”
小宋村算是这方圆几个村里较为富裕的村子了,旁人也不是看不起病,只是这白占的便宜不占岂不是傻了,更何况在看到钟离明这么一副好样貌,年轻的姑娘便是挪不动脚了。
村口杀猪的徐家姑娘徐小小就瞧的呆住了。
小丫热情的邀请程染跟自己还有小伙伴们一起绣香囊,村里的姑娘都会这么些手艺活,通常便是聚集在谁家里三五成群的,程染还没有表达自己的意见就被小丫塞了一块绣布。
程染老老实实的戴着面具,她虽然没有瞧上一瞧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但是昨日进村里被传的跟鬼一样,也明白应当是极为吓人的。
“阿染姐姐,你应该这样绣。”
小丫时不时的教着程染,旁的小伙伴也热情的告诉程染应该从哪里下针,气氛融洽的一塌糊涂。
原身程染身体停止在了十二岁,随着身体一同停止的是心智,十二岁,介乎于幼年与成年之间,她不懂得什么情,像是一个拥有能力把自己惯坏的孩子,想如何便如何,要旁人生便生,要他人死就死。
于是程染便决定随心所欲一次,孩子的天性还是喜欢玩闹的。
“我上次被三婶家的胖鹅给追了,腿都磕青了,往后我再也不想去喂鸡喂鹅了。”
小丫叹了口气,把手下纤细的黄鹂绣成了小胖鸡。
不日小丫就听说三婶在村里开始骂街,不知道是谁把她养的最肥的鹅给扯断了脖子喂了狗。
那是她给自己儿媳养的补身子的鹅,还指望下鹅蛋养宝贝金孙呢。
听到这个消息,小丫红着一张脸飞快的跑回了家,看着斯斯文文一身正气躺在床上的程染眼睛亮了起来。
阿染姐姐真好。
不知道是小明同学的药好,还是她身体的恢复能力强,不过半月她便能拄着拐慢慢的走上两步,脸上的疤痕结痂未退,前两天还将那几岁的娃娃给吓哭了,此后程染便一直带着面具。
“二壮,你那瘸了腿的丑媳妇又在溜达呢。”
跟二壮一向不对付的栓子牵着自己家的大黑狗一个劲的嘲笑着。
然后大黑狗就丢了蛋。
栓子娘接替了三婶的事业,继续开始骂街。
程染表示,即便是没有了真气,就算是瘸了腿,她的身手要对付一只鹅,一条狗也足够了。
当然,程染丝毫没有觉得她用自己的身手去对付鹅对付狗有什么不对劲。
她仔细的琢磨透了原身程染的性子,说她是天生的坏种,其实也不尽然。
她是拥有反社会人格的,这是毋庸置疑的,对于人命的冷漠,和对杀戮的随心所欲使得她看起来是一个绝世大反派,但是过早的真气的肆虐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实在是难以忍受,在她将将有记忆的时候便是这个国家风雪飘摇之际,父亲祖父一身征战,甚至她许久一段时间都是在军营中度过。
若说哪里的死人最多,那必定是战场上了。
原身程染自有记忆起便是尸山血海,在她的认知中,死个人根本没有什么,甚至死再多的人都是寻常的事情,她的父亲,祖父都杀过数不清的人,每每杀了很多人的时候,他们都会高兴。
死人,高兴,这两点在她的认知中被逐渐的联系在一起。
但是即便在这种认知下,她也是有自己所珍视之人的。
母亲因为小妾生了儿子而偷偷以泪掩面,原身程染知道了就杀了那个出生不到三日的弟弟。
因为他让母亲不高兴了。
杀了他,母亲就高兴了。
但是母亲没有高兴,反而责怪她,恐惧她。
原身不明白,但是她觉得母亲这样的态度让自己也不高兴了。
之后她弑父杀母,屠尽自己满门。
也就是说她没有任何的道德感和规则约束,简而言之就是个幼年疯批。
我对你的好你要全盘接受,不接受就要死。
很窒息。
程染做的这两件小事除了小丫便只有钟离明知道了。
那鹅被扯断了头,砸烂了嘴,喂了狗,当时他正在给三婶的儿媳妇把脉。
钟离明瞧着十七八的模样,一开始程染还以为对方也应该是个六七十的老头子了,但是很诧异的是,此时的钟离明十七岁,真真正正的十七岁少年。
而且他没有真气,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
他这种人,往日程染抬抬手指就死了。
而他的侍从也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总是笑嘻嘻的,很是讨喜,实际已经一百多岁了。
他有个很甜的名字,叫小怪。
小怪一眼就瞧出来了,这人手段颇为狠辣,作为佛子的贴身大保镖,同时又是一个一百多岁实力深不可测的高人,他很快就顺着气息找了程染。
顺便还找到了被割了蛋的大黑狗。
“阿染姑娘,你这伤恢复的比我想的 要好上许多。”
钟离明换好了药没有急着走。
程染顶着一张煞白带着两坨高原红的年画面具静待钟离明的下文。
大概是这个活菩萨知道自己干的坏事,要来感化一二了。
果不其然,只听到钟离明问道:
“阿染姑娘想来是经常走动,这样对于伤势恢复有益,但是,过犹不及。”
程染把玩着小丫给她绣的桃花香囊并未搭话。
日光与树影汹涌交织,柳絮颤巍巍的摇着,似是纷纷扬扬的大雪,还未落下便被光线隐没了,钟离明望着没有丝毫反应的少女,也不恼,只是用那么一双湿漉漉,温润的眼眸静静的注视着,纤长的眼睫落了纷乱的柳絮,于眼底投下波光潋滟的清澈。
天青色的书生长衫错落在床榻上,与程染的粉纱云锦堆叠在一处,明明是极淡的色泽却忽的让人望之生出一晌旖旎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