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的雾色带着些凄切，灰白朦胧，隐约之际漏了些不太分明的光线，横陈在程染伤痕斑驳的脸上，影影绰绰倒是瞧着不算是那么狰狞了。
男孩装作不经意的侧头，眼神极快极短的望了那么一眼，随后便低下了。
“娘，山路太长了，我背一会儿。”
妇人喘了口气，虽然程染的小身板属实算不上重，但是山路多的是坑坑洼洼，平日里单单是走一趟便是要废不少力气的，此时背着个半大的孩子，到底是有些气短，于是她便点了点头。
程染在妇人将自己放到男孩背上的时候，扯下脚上的白玉铃铛，顺手放到了妇人的背篓里。
瞧着这里应当是偏僻的很，母子两个人穿着一身麻布，倒是没有补丁，不过瞧着便是很穷。
羲和微光，简陋的木板立在村口，大概是因着风吹日晒的，那墨色写的字迹已经有了褪色的痕迹，不过还是能够认出来小宋村这三个字。
这个时候已经是许多人家从地里回来的时间了，路上时不时的便瞧见几个人，妇人一边解释一边带着程染回去。
三三两两的熊孩子蹦蹦跳跳的对着背着程染的男孩笑着喊：
“二壮背媳妇儿回来了！”
男孩涨红了脸，往日里总是少不了跟他们吵上一吵，闹上一闹的，但是今日却是不行的。
“二壮，你媳妇好丑啊！”
小孩子一窝蜂的涌了上来，想要瞧二壮背的人长着什么模样。
程染浑身疼的就还剩下半口气了，被这群叽叽喳喳的熊孩子闹的心烦，索性在他们过来的时候，用力的翻了个白眼，一身血色，面上横陈着许多细小的伤痕，血迹散乱，两眼翻白，险些把凑的最近的小男孩给吓哭了。
程染：给老子爬。
“二壮背了个丑八怪！”
“二壮媳妇丑的跟鬼一样！”
二壮想着女孩子是极为在意自己容貌的，瞧着原本应当是极好的面容的，如今可以称得上是毁容，又被人说丑，心里怕是要难过死了。
只不过他属实是没有多少跟女孩子交流的经验，因此便也只能急的语无伦次的说道：
“你、你别难过，会好的。”
程染这个白眼翻的一口气差点没有上来，自是没有听清楚二壮说什么，便只能敷衍的回着：
“嗯嗯。”
妇人把程染给带回了家，他们村里没有郎中，他们家虽然认得一些草药，可也只是认得，采了便是送去镇上的药铺卖钱，至于怎么治病却是一窍不通的。
村里就这么大，采药的宋二婶和她儿子在山上捡了个人这件事情马上就传的人尽皆知了。
“我跟你说，我瞧的真真的，二壮捡回来一个女鬼，丑的看一眼就做噩梦。”
“真的真的，脸上都是血，眼睛煞白还流血！”
宋二婶还有个女儿叫小丫，只见小丫蹭蹭的跑过来给程染端了一盆温水来，然后就怯怯的倚着门框好奇的瞧着程染。
湿漉漉的眼睛害羞的瞧着，在程染望过去的时候便躲在门后，等程染的目光移开，便又偷偷的看了过来。
如此三番两次，程染忽的被逗笑了。
“你瞧什么？”
程染轻声开口。
小丫不说话，只是腼腆的笑着，而目光在程染的身后转了一圈又回来。
程染顺着目光从自己的身后一扯，系着头发的粉色丝绦就这么落在了手上。
这丝绦用云锦裁成，首尾处用白玉珠镶嵌，而最中心则是一颗雕刻成桃花的粉翡，行动之时，蹁跹而响。
程染这般细细打量，后知后觉的蓦然想到，她能瞧见了，也能开口说话了，而银发也变成了墨色。
想来是金手指送给了男主，她失掉真气的同时便也得到了一些东西。
“喜欢？”
小丫忽的摇了摇头，但眼睛却是喜爱的。
程染瞧着便知道，小孩子嘛，腼腆害羞的时候面对喜欢的东西也只会说不喜欢，当真的得不到的时候，往后的时日里便总是思来想去的惦念着，年少不可的之物便是如此。
“我不喜欢，给你了。”
妇人瞧见小丫手里的丝绦，没有说什么，只不过在处理程染的伤口时更加的小心翼翼了。
“娘，我问了栓子，他说东河村的郎中明个就来咱们村了。”
前些时日镇上来了个游医，说是义诊从不收人钱财，只是旁人怕是骗子，便没有人去找那游医看病，于是这游医便从最穷的村子里开始，帮人看病。
那些人穷的饭都吃不起了，听到有不要钱的郎中，不管有用没用都去瞧了瞧，你别说，这游医真的挺神，说是治好了不少人，到东河村的时候已经有好些人都等着了。
程染躺着，床前有小丫给她采的野花，味道还算是清新，她这般脸上擦干净了血才知道伤的有多重，那些枝草碎石划的口子横七竖八的挤在脸上，脸颊还有一道极深的，瞧着便渗人。
腿也断了，这疼片刻不休，程染有些没办法集中思绪，便用了一个我不痛不痛啦，好让自己捋一捋剧情。
嗑了药精神起来，程染寻思着那个郎中应当就是钟离明了。
这位小明同学是蓬莱的佛子，蓬莱几百年才出一个佛子，可想而知小明同学有多么宝贝了，这次他出蓬莱是来找神女的。
说起来神女就要扯到死去的老皇帝了，老皇帝这辈子唯一一次重振男人的雄风就跟神女在一起了。
这充分说明了一个问题，次数不重要，质量很重要。
神女在生下尉迟梵之后，被蓬莱的人抓了回去，结果回去之后发现，神女变成神妇了。
蓬莱的人气的要死，这死皇帝狗的很，把一切罪名都推在了程染的头上，说是她把神女给掳来的，于是蓬莱的人这才出手想要搞死程染，结果反被程染给杀了个干干净净。
佛子是真真正正的傻白甜，也是从这个事情上知道还有永夜王朝这么一个地方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那该死的祭祀大人杀人如麻，他决定来对程染教育感化。
套路很熟悉，这就是前九世佛子所做的事情。
唯一的区别就是前九世佛子都没有成功，而这第十世，两个人都是佛子的化身，到最后肯定是钟离明成功教化了程染，让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若是教化不了，那便只能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