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夜，星子黯淡。
程染发现自己瞎了，也不能说是瞎了，她能看到，只不过看到的跟正常人肯定是不一样的。
大家晓得热成像仪不？
程染触目所望皆是一片漆黑，唯有那赤色的血在她的视野中是浓重的绿色，而男主以为自己将气息掩藏的很好，殊不知在程染的视野中那简直是一个超级加大号的电灯泡，橘红色，明晃晃的要亮瞎狗眼。
橘红色的人形男主幽幽的站在一侧。
浓郁的血色铺就了青石板，黏腻，腥臭，又带着点呛人的铁锈味。
细白的脚趾在这般冷寂的月色下好似横生出来的一般，程染赤足踩着，青色的衣衫拖延在地上，杂枝枯叶连带着细微的声响，满园沉寂，这般细微的声响便被堪堪放大了些。
十柒喘息之间对上了程染的面色，低迷的光线，累累头颅沾着血迹，因着是方才砍下来的，还带着属于人的鲜活的体温，如此这般到没有那些苍白狰狞的死尸般可怖，只见程染提着这么一串脑袋，微微侧了侧头，隔着满目的血色望了过来。
银色的长发似是海棠雪色压枝头，大抵是除了这么一衫青色之外，程染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苍白，而那么一双眸子灰蒙蒙的，雨前晨间雾一般，灰的不真实。
四目相对之际，十柒陡然生出了些浅淡的荒谬感。
程染瞧着眼前的男主觉得自己大概是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个僵局，但是她刚才才把自己满门屠了个干净，站在这个尸山血海中与人寒暄实属是有些不合常理，但是这么些个脑袋，她也属实是有点腿软。
太久没有搞这些血腥的场面了。
接受了原身十七记忆的十柒，已然将事情给捋了个大概了，作为一个绝世牛逼的杀手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那就是会看时机。
于是，我们的邪魅杀手男主丝毫没有犹豫的对着程染跪了下来。
“小姐，属下该死。”
某种程度上，十柒不要脸和视骨气为空气的性子倒是跟程染有着些许相似。
程染没有开口说什么话，倒不是她故意高冷，而是她发现自己开不了口，这种感觉属实是熟悉又陌生。
她的五感正在逐渐的消失。
翻了翻剧本，这程家和皇家自然是知道程染是个多么多么牛逼的存在，整个王朝已经没有人能搞死她了，打不过怎么办？
当然是请救兵了， 车轮战，总是能耗死的。
这个世界先有佛子生智，后有道人开悟，而那些开悟的人自然是比寻常人牛逼的多，于是这个世界就分裂成了各个板块，永夜王朝打不过，那就寻人去蓬莱岛搬救兵，总是乌泱泱来了一群有点本事的人。
死是死了，倒也没有死透，人活着修炼有真气，死了有煞气，那些人的煞气缠着程染，一点一点的剥夺她的五感，一寸一寸的蚕食她的真气，等程染真的五感尽失，真气殆尽，那么她就是废人一个。
而原本的程染就是落了个五感尽失，真气殆尽，七日之内老死的下场。
目不明，口不言，已然失了两感。
十柒还跪在地上，程染扔了手里的头颅，寒月遮了云，走到男主面前，抬了抬手，指尖滴落了血，冷冷的，落在十柒的眉间，滑落至眼睫。
十柒的思绪冷不丁的被这般打断了，那些纷杂的记忆理不清的涌了过来，骤然停在了十七与程染相处的细微小事上，十七是程染的死士头子，也算是贴身保镖，虽然怎么瞧程染都不是一个需要保护的人，但总归是要有那么一个人存在的。
而十七最常做的事情除了替程染杀人之外，就是抱着程染了。
是的，程染不爱走路，喜欢被人抱着，像是小孩子那般。
所以她总是赤足。
此时程染抬了抬手，本是想让十柒起来，而十柒的思绪堪堪停在此处，于是只见满身血污的，好似狼崽子一般的少年牵过了程染黏腻的手。
程染只是微微僵了僵，倒是没有多余的反应，因着此时的十柒在程染的眼中不过是一个橘红色的人影，样貌身材都只是一个模糊的大概，因此她产生的排斥到算不得多，于是当十柒单臂当程染抱了起来的时候，她倒是用一个显得有些温柔的姿势靠在了对方的身上。
杀人是个力气活。
这夜，旁人惶惶不可终日，念着盼着恨着程染的死，只是不过她第二日照旧出现在了新皇的登基大殿上。
不过因着程家都死了个干净，满打满算还活着的只有程染和十柒，于是，十柒此时又是保镖又是保姆。
一代绝世牛逼的杀手如今兢兢业业的兼职保镖和保姆也是没有任何的不满。
十柒表示，你以为当杀手只要会杀人就行了？
肤浅。
那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扮的了猪吃的了虎，除了不会生孩子什么都得会。
于是这日程染的发髻便是由十柒给盘的，衣裳也是这个牛逼杀手给搭配的。
这就不得不提十柒那个秘而不宣的爱好的，别看他是这么一个牛逼的杀手，但是他是这么被害死的呢？那是在执行最后一个任务之后被同伴害死的，那是他的最后一个任务，干完这一票他就能逍遥自在，左拥右抱，想生几个娃就生几个娃了。
只不过被一道雷给劈了过来。
很快，十柒发现，他在当杀手时候的愿望没有实现，现在被一道雷劈的倒是实现了。
那是他想找老婆生娃啊！
大龄青年苦的很呀！
到了程染这，无痛当爹。
喜当爹那......也是爹啊。
说实话，夜里一切都瞧不分明，只觉得满目都是血色，连带着呼吸都带着粘稠的感觉，十柒在灰白的光下浅淡的瞧了那么一眼程染，只见这小女孩面上一片惨白，银发灰眸，好似那惨死的厉鬼，模样便没有细究，如今这般洗干净了，十柒不在意的一瞧，便有些沉了沉。
这特娘的也太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