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的段燃,本就是真正的段燃为了舍弃多余情感所抛弃的棋子罢了,他热血正义,却又冲动不顾后果,他有血有肉,偏生没有那冷冰冰自持的理智,梦里的场景太过于真实,以至于到了分毫毕现的地步,他望着眼前一脸淡然甚至于无所谓的程染,那个梦里点了一支烟,月色银河倾泻于指尖的一抹灰白的程染,在此时重合了起来。
旁人想要进来上个厕所,一看到段警官这个架势,顿时噤了声,大气都不敢喘,如此又默默的退了出去。
“段警官,请问,你还有什么事情吗?”程染瞧着段燃的目光,好似带着刀子一般,心里直琢磨,自己最近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接受社会主义的洗礼,身心都健康的不要不要的,哪里得罪过段燃?
段燃神色晦暗不明的看着程染,他性子一向冲动,不然也不至于被罚到这里,平日里他或许会收敛压抑着,可是那个梦日复一日,扰的他夜不能寐,而在此时,那压抑太久的冲动便如雪月夜色下的一缕灰白细烟一般,轻飘无着,却将他缠的惊惧不已。
段燃抬腿走了过来,他的右腿别在程染的双腿之中,微曲之下顶着程染的弱点,将她按在身后的门上,两个人的影子浅淡的映在地面上,连晃动都微弱的几不可查。
大抵是段燃恨极了,咬牙切齿之下语气和声音都变的生硬和血腥来。
“是不是你?”
程染只觉得段燃这段疯发的莫名其妙,她此时着实是懵逼,但瞧着段燃这副恨不能用眼神给她身上戳上几个血窟窿的架势做不得假,于是便细细思索着,自己最近又干了什么缺德事?
想来想去,自己也就是把莫之余给搞了,拿着莫之余的家人威胁了一把,除了这个比较缺德之外,她可是在监狱里五讲四美,堪比少先队员了。
难道是莫之余打了小报告?说自己要对他的家人不利?可是这也不对啊,莫之余跟段燃又没有什么关系?
想不出来自己最近干了什么让段燃如此火大,索性程染便也不想了,长了一张嘴难道还不会问吗?
程染轻笑了一下,回道:
“段警官,你说的是什么......?”
还未等程染说完,惨白的光线中,段燃猛的伸手拽着程染的衣领,将她狠狠的摔在了门上。
“他姓孟,笑起来有一个酒窝,去年三月死在城郊。 ”
窗外天色淡的泛着灰白色,一树梨花压不住海棠簌簌的摔在了地上,程染的轻笑僵在了脸上,那双无论笑或不笑都透着春日消融的旖旎的眸子忽的跌落下来。
她记得,应该说是程然记得。
十年的时间太久,死的人太多,那些回忆好似死人身上的蛆一般,恶心,又鲜活至极。
那个姓孟的小警察,是程染入狱之前死的最后一个,程染还记得,他在临死之时,依旧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衣角,不肯松开分毫,炙热的火焰自他的眼中灼烧,最后殆尽,那个人到死都在后悔,后悔他在生命的最后依旧是让自己给跑了。
程染冷冷的,静静的注视着对方的眼睛,那一刻,她无法言明身份,只能看着对方在悔恨中死去。
这条路不好走,死去的人太多,横陈的怨念太多,绊的程染跌跌撞撞。
月色荒凉,程染点了一支烟,慢慢阖上了对方的眼睛。
“你记得他!是你杀了他!程然,是你!”段燃望着程染的神色,攥着程染的衣领,指节泛白,那些滚落在他心里的猜想,在这一刻得到了验证。
程染阖上了眼眸,黑色的眼睫在眼底投下了浅淡的影子,微微仰头之下,细白的脖颈和凸出的喉结晃的人眼晕。
就在段燃要再次用力的时候,程染忽的抬手捏住了段燃的手腕,黑沉的眼眸透过半垂的眼睫望了过来。
“呵......”程染敛眉笑出了声,抬眸之时,黑沉的眼眸透着些薄凉。
“段警官,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面对段燃愤恨到想要搞死她的眼神,程染垂在一侧的手指颤了颤,滚烫的记忆泼在她的心尖,如附骨之蛆般,腐烂又鲜活,但她不能表露出任何的不妥。
这场戏,她总归是要演下去的。
程染压低了声音对着段燃轻薄的说道:
“又或许是...... 太多了,我记不清了。”
段燃死死的看着程染,凶狠的眼神闪着些许光,如潮汐一般......红了眼眶,他想要杀了对方。
就在段燃要失控的时候,程染捏住了对方的手腕,手臂交叉控住对方,反手将段燃压在门上。
段燃自然不会这般受控于人,他此番已然是失去了理智,相比较而言,程染便有些束手束脚了,直到来人将他们分开的时候,段燃忽的一拳打在了程染脸侧的门上,木刺戳进肉里,鲜血淋漓。
而程染依旧是那般淡淡的神色,眉梢眼角还透着落不到实处的温柔。
温念在人群中静静的望着,只觉得此时的程染好似个精致的人偶一般,灰白的光线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死气,映照了满身的不详,浅浅浮于表面的那层浅薄的温柔,却是最后的垂死挣扎了。
周则枫在段燃走后赶了过来,他还未开口说些什么,只见程染抬了抬手。
周则枫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