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染看着火,她在思量,在思量这到底是温念设的局,还是意外?
若真的是温念设的局,是为了什么?把自己烧成重伤,然后保外就医,以此来获得喘息?
温念的刑罚是五年,即便保外就医能够获得一年的自由,可就为了这个放火烧自己?烧伤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这笔买卖怎么算都不划算。
眼前的情况不容许程染思考太多,她只能略略的一分析,觉得烧伤对于温念来说弊大于利,她是一个聪明的人,不可能做出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
程染举着灭火器咬咬牙冲了进去,其实眼下的情况对于她来说,是不是温念设的局,他想要做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温念会怎么看待她。
这是一个得到温念信任的机会,程染着实是没有如何对待他这种自幼心理便扭曲的人的经验,对于这种人,一味的讨好很容易滋生对方的依赖感,一旦有朝一日,稍稍不好些,黑化是妥妥的。
程染如果对温念实行怀柔政策,太容易把自己陷入一个被动的地位了,容易把自己变成一个受温念喜怒哀乐影响的毫无特性的人。
没有人会信任一个没有棱角的人,你会喜欢温顺的宠物,但绝对不会喜欢一个温顺的人。
程染要做的就是在这场取得信任中占据主导地位,既能够对温念好,又不让自己陷入下风。
我救你,是怜悯,是施舍,而不是讨好。
周遭的火势越发凶猛,好似要将人烧的粉身碎骨一般,那个发神经病的犯人,站在角落里又哭又嚎。
程染被烟熏火燎呛到满目都是扭曲的事物,缺氧和高温对于她这个身高来说太不友好了,旧的心理咨询室就这么大点地方,废弃的桌椅板凳成为了助燃物,程染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任何人。
程染忍不住咳嗽起来,眼睛烟刺的充血,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她将目光放在放置资料的资料柜上,程染一把打开资料柜,而温念也在这个声响中抬头对上程染的眼睛。
程染泪眼模糊中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人影,她觉得对方的状态有些怪,不跑不叫,到好似从容的很。
程染顾不了太多,一把将温念从里面拽出来,说实话她现在的脸色很是不好,刚才铁质的资料柜经过高温之后直接将程染的手给烫伤了,浓烈的厌恶呛的她嗓子刺痛不已,再加上灭火器的干冰也没有了。
等程染把温念拽出去之后已经处以意识不清的状态了,她也疼的没了耐心,索性直接将人扔了出去,腰间衣角上着了火,烧的程染肌肉都忍不住痉挛了起来,她出去之后,也没看清楚外面是谁,两眼一闭就被呛昏过去了。
温念被甩在了周则枫的身上,她也吸入了不少浓烟,这具身体极为疲惫,好在意识还是清醒了,她看着昏死过去的程染,缓缓擦了擦额角的血迹,她抬头看向那个被烧的七零八落,丝毫不剩的房间,温念的光脑中,属于私生子温念的的记忆紊乱毫无思绪的涌了上来。
其实温念的年少过的并如那些人所猜测所脑补的那般悲惨,相反的时候,妈妈很疼他,除了不让自己做一个男孩子之外,她尽全力来满足自己的要求,好看的裙子,漂亮的头饰,巧克力,冰淇淋,蛋糕,他也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女孩子,念念,念念,念念才能不忘,不忘谁呢?
也正是因为这个名字,他念念不忘的事情太多了,无法被抹去的记忆总是潜藏在最深处,半夜无人私语时,喧嚣尘淖刺痛着神经,他知道了,自己不是妈妈的一个孩子,却是满含恶意生下的孩子。
那个孩子也叫念念。
他严格按照念念的生长方式,成长经历一点一点的复刻出来。
“念念,你最喜欢吃这款蛋糕了。”
“念念,妈妈买了你最喜欢的裙子。”
“念念......念念......”
念念......是在叫他吗?
光脑中的记忆就此结束,压抑和痛苦等负面情绪已经到达的峰值,光脑已经开始红色预警,作为时间管理者的温念,做过许多的训练,面对这种情况,她熟练的开始了降压,等负面情绪被清除的差不多的时候,温念这才看向任务目标。
温念看着众人将程染送去医护室,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额角的血迹又涌了出来,滑过眉眼蜿蜒出了赤色的痕迹,记忆里温念妈妈也是这样摔在地上,嫣红的血迹如同蛛网一般弥漫铺就,身体一点一点便的冰冷,他嚎啕大哭,却一滴泪都没有。
你可以去找念念了。
光脑不可控制的响起了这句话。
温念再次抬起手臂,将血迹擦拭干净,衣袖掠过眉眼时带起了一阵阴暗,温念记起来程染拉开柜子时的眼神,其实大火弥漫,尘烟四起时她看的并不分明,但光脑总是在这般情景下自动捕捉着一切,她看到程染被烟火刺的双眸通红,泪水沾湿了眼睫,她甚至觉得这泪马上就要滴在自己的面前,又或者永远都不会落下来。
温念的成长经历都来自于妈妈,他被保护的太好,温室一般顺风顺水的成长着,直到玉碎弦断,真相赤裸裸的摆在他的面前,于是他人生的第一场课,便是温柔刀白骨堆。
时间管理者温念被情绪带动的心绪难平,光脑又默默了亮了红灯。
情感是最为不可控的,作为时间管理者要有绝对的理智,可怎么会有人拥有绝对的理智?
温念想着,她又没有跟大boss段燃一样将情感剥离,在火灾和往事中,她险些迷失了自己。
温念静静的想着,任务目标程染对她到底算不算好?
可是程染不太一样,说不上好,说不上不好,温念默默用光脑开始计算程染的情绪,有些意外的是,光脑检测到,程然很平静。
那个因为救自己浑身是伤昏死过去的人,心绪竟然几乎没有波动。
温念有些疑惑了,这么一个平静理智的人,究竟是因为什么死的?又因为什么以至于疯狂的创造出来这个气泡世界?
“你也受伤了,去医务室看看吧。”段燃将纸巾递到温念的面前。
温念回过神来,恍然笑了笑,眉眼鬓角都是一种极淡的笑意。
你看,这世间的好总是这么容易得到。
温念看着窗外的冬日,前几天的雪色还未消融,层层叠叠压在枝桠上,好似春日满树槐花压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