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崽吃饭的时候对着季云谏哼哼唧唧的,大概是问程染怎么没来,季云谏只是一言不发的放好了猪食。
大概是心里存了事情,即便季云谏想要静下心来,到底是不能全心全意的去做这件事情了,前日程染就说了这木桶的把手出了点问题,木头裂开了,冒出来个尖刺,季云谏说是今天就修一修。
可他今天到底是没有修,于是那尖刺便把他的手心给戳了个血洞,鲜血顺着木桶的把手流进了桶里,他的手心也变得黏腻异常,季云谏望着那流出来的血心里忽的震了一下。
他竟然开始惶恐起来,再也见不到那个人的念头涌了上来,以往的种种在他已经习惯了的时候,忽然如此猝不及防的抽离,拥有之后再失去,竟是这般惶惶。
木刺还戳在手心里,刺痛从手心传递到有些麻木的心脏,他骤然清明了些,于是季云谏不由的攥紧了手心,让那木刺戳的更深了些。
会找到的,季云谏对自己说。
长夜寂然,季云谏将手心抬了起来,看着嫣红洇满了手心的血,清隽浓重的面容生了些雾色,沉沉的看不分明。
第二天早上,程染睡了没多久便被推了起来,她身上算不上干净,更是充斥了一股咸菜味,程兰倒是喜滋滋的抱着猪肉大葱陷的大包子走了进来,递给程染一个,自己留了一个,另外都是男人的。
程兰其实不舍得吃这肉包子,更是想把肉包子放起来给自己男人孩子吃,可现在不是时候,因此她吃起来心里倒是有些负罪感,她男人孩子可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包子分量十足,程染吃了一个便饱了,而她吃一个的功夫,男人已经吃了五个了,吃饱喝足之后,男人牵着绳子把程染给拉了起来。
把绳子给程兰看好之后,男人去办了点事,回来的时候程染看到男人手里拿着类似票的东西。
火车站刚刚建成没多久,绿皮火车还是崭新的,这个时候售票机制不规范,因此火车上有许多都是无票偷偷上去的,但男人为了减少麻烦,还是花钱买了票,因着程染手上被捆着,男人便将那个黑包放在程染的手上做掩饰。
程染看准了时机,心想,招待所的人是这个五哥认识的人,总不至于火车站的售票员也是同伙吧。
于是程染在被程兰扶着进站的时候,突然对工作人员大喊:
“他们是人贩子!我不认识他们!”
绿皮火车轰鸣声震的人耳朵生疼,热风呼啸而过吹的人都要后退几步,在这轰鸣又嘈杂不绝的火车站里,程染这一嗓子湮灭其中,没了踪迹。
程染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程兰猛的捂住了嘴,工作人员在车鸣声后,有些后知后觉,并且不确定的问:
“你刚才说什么?”
程兰赔笑说:
“小孩子,没坐过火车,兴奋呢,没事没事。”
而程染的察觉到自己的后腰,正在被五哥用东西抵住了。
还没等程染反应过来是刀又或者是枪,就被程兰拽进了火车里。
“染染,别再乱说话,再乱说话表姑也救不了你。”
大概是怕程兰控制不住程染,五哥跟程兰换了位置,五哥坐在程染的身旁,将程染逼到窗户的位置,程染只能蜷缩在一角,动都不敢动,因着那把枪正从五哥的口袋里抵着她的腰。
程兰一旁坐了个女人,她抱着个孩子,上车没一会儿就拿出来一个鸡蛋,给自己孩子吃,她大概是个嘴闲不下来的,拉着程兰就说话:
“大姐,你这是去哪啊?这是你孩子?”
程兰心里正在后怕,她没想到程染这个傻子居然精明了,一路上安安静静的,遇到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居然就开始求救了。
程兰心不在焉的回答:
“走亲戚,这是我孩子。”
那女人看了一眼五哥,大概是被对方凶悍的模样给吓到了,对着程兰小声说:
“大姐,这不会也是你孩子吧?”
程兰尴尬的一笑,说是弟弟。
一路上那孩子一副不怕噎死的架势,吃了四个鸡蛋,到最后硬生生被噎的咳嗽起来,一口鸡蛋黄就喷到五哥的脸上。
女人连忙说不好意思,拿出布来就要给五哥擦擦,五哥右手拿着枪,只能左手去阻止女人。
女人说:“真是不好意思,这孩子平时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孩子在一旁直哭,女人看着五哥凶狠的样,怕五哥打孩子,一直在道歉,不知道是孩子看自己母亲这个样子,心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抓起鸡蛋皮就扔在五哥的身上。
五哥此刻再也坐不住了,猛的拍了一下桌子,程兰急忙安抚住这对母子。
被鸡蛋壳波及到的程染小心翼翼的将身上的鸡蛋壳给拿起来,然后就被五哥用枪抵的更重了。
程染忍了忍,没忍住,一把将手里的鸡蛋壳扔在五哥的脸上。
我赌你不敢开枪。
五哥居高临下的冷冷看着程染,他浅色的瞳仁透着一种近乎于漠视的冷淡来。
程染傻笑了一下,证明了自己是个傻子的属性。
车窗外骤黄惊掠过人目,只余下分辨不清的树影横斜,男人低着头近乎冷眼看着这个乱糟糟,散发着咸菜味的少女,笑的一股缺心眼的傻愣感,男人略略勾了勾唇角,浅的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