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明决垂下眼睫,任由滂沱的阳光刺进来,阳光落在眼皮上,他的视线所及之处就只剩余房内的暗影和日光熨帖之后剩下的赤色光斑。他想到最初的时候,他的娘子陈楚楚与眼前这个人前稳重温和有礼的程道长截然不同,没有一丝一毫的相同之处,彼时他的神志不算太过清楚,对于事物的感知也是朦朦胧胧不甚明了,陈楚楚是一个惯于沉默的人,她不爱出风头,当焦点聚集在她身上的时候她会本能的躲避和感觉到不自在。
可是她好似生来便是要走一道与旁人不同的路,后来,当北海这一代最有天赋的白主跟恶渊同归于尽的时候,那时的江若才第一次看清楚陈楚楚真正的模样。
自始至终,从古到今,江若也只不过是看了那么一眼而已。
那时的江若被困在恶渊的体内,明明是已经近乎于消散了,可是当他透过恶渊那双眼睛看到白染之后,他忽的觉得自己的心跳剧烈到恍惚要跳出胸腔。
韩明决止住了思绪,他从遇到这位程道长之后,就会控制不住的涌起往事来,关于陈楚楚,关于北海白染,一幕一幕的不受控制,好似死海泛起潮汐一般,深不可测无法掌控。
在这种不明的心理情况下,韩明决真的很难说服自己,这位程道长不是白染的转世。
手机震动了一下,程染打开屏幕,是乔砚发来的消息,说她已经到了酒店,现在正在前台。
程染发了一个稍等,我下楼接你的回话。
“韩组长,乔砚现在就在酒店的前台,我去将她接过来,一起商讨一下关于这个十八层地狱APP的事情。”
程染在群里发了个开会的通知,便乘着电梯赶下去接乔砚了。
乔砚面容上还是有些憔悴,但因着化了个淡妆,此番憔悴便显得有些我见犹怜的柔弱了,她看到程染之后,便迎了过去。
“程道长。”
程染点了点头。
“乔小姐跟我来吧,这件事情有些棘手,刚刚好我的同事也都在,可以一起商讨一下。”
乔砚有些欲言又止,但她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跟在程染的身后踏进了电梯。
程染按了十楼便站在乔砚的后侧,她想着等十八层地狱APP的事情解决之后,怎么着也要到了结局,程染现在第一次这么心急如焚的感觉,她已经在想回去要把香蕉切片还是生吃了。
徐志年和商无一看到进来的乔砚,无精打采的两只眼睛都瞬间来劲了,钟已然这次有些难得的跟韩明决坐的近了些,往日他都跟小老鼠一样,躲韩明决躲的远远的,这次好似突然大了胆子。
乔砚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叠资料来,这是她委托同事给她复制的一份资料,原件要在警局封存保管,她只能拿着复印件。
“这是和谐民生小区坠楼事件的调查结果,经过调查显示,坠楼男子名为杨数,年龄二十七岁,独居,经邻居反映,该男子在三个多月之前跟女朋友分手,自此之后精神就不太正常,经常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而且会有意无意的挑拨邻里关系,之前大妈报警说大爷偷看她儿媳妇洗澡,就是陈数说的。”
乔砚将资料发到几个人的手上,简要的说明了一下情况。
“虽然陈数性格有些怪异,但绝对达不到自杀的地步,但现场的痕迹还有线索表示,陈数确实是自杀的。”
韩明决没有看那些资料,他这个人设本就是吊到飞起来那种,因此旁人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韩明决必定是那万里无一的清醒。
于是程染不出意外的听到了韩明决算得上是平静无波的话语:
“拔舌地狱。
”
十八层地狱的第一层,也就是乔砚所谓的第一关。
陈数死于拔舌地狱,而他的血液浸润的第一个人就是乔砚,陈数虽然看起来是自杀,但到底是枉死,枉死之人所沾之血,大凶。
陈数死后并没有见到鬼差,没有入冥界,而是直接被十八层地狱APP给吸纳了,成为了恶鬼之中的新鬼。
乔砚紧接着拿出手机,将十八层地狱APP的页面展示给大家看:
“陈数的手机上也有同样的APP。”
这养蛊石锤了。
幕后之人利用十八层地狱的恶鬼,将普通人拉进恶鬼游戏中,在恶鬼游戏中死亡的人类鬼魂或许会成为恶鬼的养料,又或者会成为新的恶鬼,而侥幸赢得游戏的人会开始新的游戏,在游戏中不断的锤炼自己的灵魂,而当这些具有强大灵魂的人死去之后,灵魂会直接成为恶鬼。
就在此时,乔砚的手机忽的弹出来一条通知。
“请于今晚十二点之前赶到杨树谷。”
任务来了。
商无凑到程染的耳旁窃窃私语道:
“师兄,我们要跟着乔小姐一起去吗?”
程染点了点头。
商无忽的咧嘴一笑:
“师兄,我怎么觉得这像是大佬去炸鱼塘,就咱们这水平,捉个鬼还不简单吗。”
刘盛新查了查杨树谷的位置,杨树谷位于地方的一个小村落,距离他们现在的地点有四个多小时的车程。
查来查去,这都是一个再普通不过得村落,自建国以来,连命案都不曾发生过。
乔砚很明显受到了惊吓,手指死死的攥着手机,骨节都泛着青白之色,一股凉意从她的脚踝缠了上来,她很明显的察觉到,自从看到那条通知之后,她的心底浮现出了一种无法言语的恐惧,体内的血液又一瞬间的冻结,在这夏日炎炎之中,乔砚硬生生的打了寒颤。
程染默不作声的从乔砚的手中将手机拿了过来,将一旁的水放到乔砚的面前,示意乔砚先稳一稳。
乔砚端起水来抿了一口,日光倾泻而来将室内照的如同烟火般苍白,她侧头看向程染,这于她而言,算是难得罕见的如此在白日下细细打量这位程道长,那日因着将对方当做是不法分子,自然而然的带上了轻视,此时的心境与那时截然不同,她先是抬眼看了对方微微垂下的面容,一侧日光下的鼻梁落下了浅淡的阴影,她看了这么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可等她再次望过去的时候,却忽的察觉到了旁的视线。
钟已然正在沉默的,平淡的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