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他太过于年轻气盛,对于一些事情总是抱着一些过分的嫉恶如仇来,那时他只觉得厌恶,因此他对着程染的感官一直是一种排斥的态度,后来他下放为官,见惯了往日那些不曾见过的迫不得已,和不得已而为之,也明白了有些东西旁人唾手可得,有些东西,拼了命也不曾碰上一碰。
他回京之后重遇谢毓衡,少时卑微隐忍的小皇子也变成了一个笃定的少年,他那时是欣喜的,只不过谢毓衡千般好,万般合适,唯有一点不太妥当,他太过于宠信那个与贵妃有些私情的小太监了。
那时慕淮危虽然已经明白了各人有各人的难处,但终归的看不顺眼程染的心狠手毒,他认为这样的一个人,势必要再起前朝宦官之乱,所以此番洛阳之行他还存了一个念头,若程染当真是那般野心勃勃之人,他即便是背着大不韪的罪名也要将人诛杀。
只不过,这般相处近了,慕淮危忽的察觉些不对劲了。
这位位高权重的程公公,有点......名不副实。
也就是那时,慕淮危才忽的思及,程然也不过是个少年人。
直到敬亲王死时,慕淮危才略略在那般场景中寻出一点传言中位高权重的程公公的影子。
只不过,这印象维持了不过片刻,便于刹那间被砸了个稀巴烂,慕淮危先入为主的认为程染跟贵妃有着私情,因此对于程染一个太监会有这般东西并不是如何的震惊,他错愕的是,在这般行程中,对方竟然还是带着。
那么他是给谁用?
一直跟随的薛林吗?
慕淮危思及此处,忽的被堵了一下,冬雪落的汹涌迷了视线,辨不清方向,使得眼前只余了半黑半白两种颜色交织错落,单薄到有些压抑。
这般尴尬的事情之后程染一想到要面对慕淮生那张冷板一般的脸,再进行舔狗行为就有点难为情了,不过这种尴尬的事情一般都是心照不宣的,尤其是她跟慕淮危这般疏远的关系,而且看样子慕淮危要比自己更不适些,程染安慰了自己一通,准备当做这事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当然,那东西她物归原主还给薛林,顺便嘱咐了一句,若是薛林下次再塞这些玩意儿,她就让对方日日手里拿着,片刻都不能放下。
程染和慕淮危的再次碰面,没有想象中的尴尬,因着谢玹醒了过来,寻死腻活的嚷嚷着,让两个人都没来得及尴尬。
敬亲王死了,但谢玹不能死。
郭皇后和郭将军已经先一步赶往了汴京,此时汴京水深,完全摸不到头脑,即便是他们赶回去救谢毓衡,也难保谢毓衡不会被谢彦川和谢皇后等人挟持住,为了保证谢毓衡的安全,还有使得兵力减少损伤,他们需要谢玹去做无间道。
假设最坏的情况,郭将军带人攻入汴京,抓了谢毓衡,那么他们就需要谢玹打入敌人内部去,即便谢毓衡没有被抓,也依旧可以利用谢玹获得郭将军的信任,从而减少损失。
如此一来,说服谢玹便尤为重要了。
只不过,谢玹一声不吭就要寻死,一句话不说,若不是看在谢玹伤的严重,徐将军都想把人栓在马上拖个十几里雪地了。
慕淮危给对方开出了优厚的条件,许诺让谢玹戴罪立功,又说事成之后依旧让他回到洛阳,可这些条件谢玹统统不为所动。
程染看着对方这般嘴硬,想了想,慕淮危和徐将军都是些刚正不阿的之人,再怎么威逼利诱,总是透着些还能够商量的余地来,既然常规办法不行,那只能非常规了。
程染忽的侧头对着薛林言语了几句,薛林一脸懵逼到震惊,到最后忽的笑了起来。
然后,薛林便进去了。
不过两刻钟的时间,谢玹便应了,说是愿意里应外合。
徐将军有些困惑的看向程染,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开口问程染是怎么办到的。
程染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
“徐将军为人正直,只不过我这等人在宫里看久了,总归是有些非常手段的,不足以说出来污了将军的耳朵。”
而全程看着薛林怎么干的慕枫,整个人跟吃了屎一样,满脸难言。
程染其实是有些遗憾的,要是谢玹嘴再硬些就好了,不就是在大军面前弹一百下小丁丁吗?用得着这么快投降吗?
薛林也很遗憾,那白玉丁丁终归是没有派上用场。
大军昼夜不停的赶了三日,终于堪堪到达了京郊隐蔽之所,而徐将军命令众人休息,等两军汇合,而此刻徐家军统统换上了敬亲王招募兵的兵服,等着趁天黑由谢玹带着他们潜入郭将军的军队中。
此番血腥之事,程染一个宦官按理说不应该掺和的,只不过之前因着神勇无敌丸的缘故,那惊艳一箭,让徐将军极为赞叹,因此徐将军想也没想的把程染归入到了潜伏的军队中。
卯时探子来报,说是汴京城内禁卫军已经要抵挡不住了,京郊的驻城军已经投靠了谢彦川,此时谢毓衡身边只有禁卫军在苦苦抵抗,不过大概也撑不了几个时辰了。
谢玹带着乔装的徐家军,还有程染与慕淮危等,出现在汴京城的大门。
郭将军身经百战,此时并没有打开城门,虽然接到线报说徐家军还在路上,可是他们与敬亲王可不是一成不变的合作关系,他若是能帮自己的外孙夺得龙位,那敬亲王可就是一根多余的眼中钉了。
可若是单凭自己,真的对上徐家军,即便是赢了也是险胜,到时候两败俱伤,再让敬亲王捡了便宜,得不偿失。
郭将军思来想去,最终是决定先跟敬亲王联手抵抗徐家军,等到心头大患除掉再解决敬亲王。
“开城门!”
程染看了一眼汴京城染满了鲜血和斑驳雪色的城门,低垂了眉眼隐没在队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