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辙——林白希
倘若那个时候死了就好了,他本来也不算是被当做一个人长大的,所以好似死也不是那么一件有负罪感的事情,毕竟畜生死了实在是算不了什么事情。
林白希觉得自己这个人大概是除了恶心便再也没有旁的东西了,他一出生是没有名字的,林阴叫他小东西。
他的生父,连名字都不愿意赋予他。
细细算来,程然算得上是第一个认认真真喊自己名字的人,虽然那些话不是什么好话,但总归是把他当做一个人来对待。
林白希不喜欢喝汤,因着年幼时被绑架,与猪同食,同食的含义有两种,吃一样的,一样吃,林白希两个都占了,他被要求用舌头去舔舐猪食,一丝不留,一滴不剩,那屈辱的,阴暗的记忆,藏在时光的缝隙里,他以为一切终将会过去,可是存在必定会留下痕迹,每每他想要用舌头舔舐的时候,惶恐的恨意好似是蛛网一般,层层叠叠,密不透风。
这些狰狞的伤口,不会愈合,只会一遍一遍的撕裂,提示着他,他是如何的肮脏和卑劣,他永远都算不得是一个干干净净的人,永远都不算。
在福利院的日子里,他最喜欢做的便是看着程然的床头入睡,那般清浅的呼吸,小小的起伏,总是让他产生一种无法言语的满足感,他与程然一起,他要跟他一起长大。
林阴死了,他可以干干净净的跟程然一同长大。
程然离开的那日,算是冬日里难得的有了丝暖意,细雪昨日才骤停,旁的人在商讨些堆雪人的事情,林白希看着程然,对方低着头,翻着手里的漫画本,指节泛着粉色的肉感,反倒是指甲白到没有血色,他身后是素雪席地,枝影斑驳倾斜,林白希这般看着,想着等会必定是要堆个雪人送给程然的。
只不过,他的雪人堆了一半,头还未放上,只见女人手里牵着程然,伸手送了些饼干,院长慈爱的摸了摸程然的头,笑着在说些什么,接下来必定会蹲下,然后摸摸程然的脸,林白希一切都清楚的知道,因此他这样看到过不止一次,每次这般过后,人便被领养走了。
手中的雪球摔在了地上,露出了湿漉漉红彤彤的手心,林白希止不住的颤抖。
林白希一直都清楚,程然的死,是他放任的结果。
是从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呢?大概是在看到林渊送来的结婚照。
他卑微的,肮脏的,奢求的,明晃晃的摆在人前,彻底的打破了那些虚情假意的温柔,为什么要让他知道呢?为什么呢?
日日夜夜的念头,这般控制不住的滋生的恨意,他就是这么一个卑劣的人,不过是求而不得罢了,可是他偏不,得不到那便毁了,心中的沟壑无法填补,恨意在阴暗中滋生,林白希会想着,总会有下一个替代品的,林阴死了,出现了程然,程然死了,总会有下一个的。
他放任了自己被程然拙劣的手段绑架,没有任何的反抗,甚至连秦沛开枪时他都预料的分毫不差,连程然的死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程然仰面倒下的时候,林白希狠狠的咬破了唇间,唇齿所带来的冰冷战栗感,程然最后的身影,好似有什么分崩离析,轰然不复存在,腥甜的血腥味充斥在感官之中,如同肆意生长缠绕的脉络一般,彻底的渗透蔓延开来。
好似是过了许久,又或许是片刻,隐隐约约嘈杂的声响从楼下趁着风细微的传了过来,几只鸟雀盘旋飞过,林白希抬眸看向苍白的圆月,他想了想,程然大概会摔成什么样子,总归应当不太好看,若是他在掉落的时候猛的不想死了,那么四肢大概会粉碎的很彻底,若是没有改变心意,那么浑身大概都染上了血,他今日穿的西装是极为深沉的黑色,染了血也不会产生太多的变化,总归这般,只有一张脸碎的难堪。
林白希好似散漫的想着种种念头,实则想的更多,他那般想着,终归害死程然的是秦沛,而他那么爱着程然,总是要为程然报仇的。
你看,他就是这么一个卑劣肮脏的人,连杀意都不敢明目张胆,只能披着一层温柔的皮,干着借刀杀人的戏码。
林白希低下了头,嘴角翘了起来,笑的淡淡的,眉眼弯弯的好似盛了一颗星子,但这般阴暗角落里的笑,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爱着程然,恨着程然,血染南墙,抵死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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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渡一
夜间滂沱的雨淋漓不尽,渡一撑了伞,垂眸看着路,隐约的灯火之间,神色慈悲的好似是佛莲中缓步而来。
拢了一身的雨水,闪电轰鸣好似要炸裂开,渡一低垂眉眼跪在蒲团之上,莹白面容的佛僧好似与那大殿之上的佛像如出一辙。
“我有罪。”
冤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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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渡一本来写了很多,但是感觉他不应该是一个有如此多情感的人,浅尝辄止才是渡一。
若是想看长篇渡一的番外,想看的多的话,我明天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