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沛察觉到少年的力气在片刻之后蓦然的收了起来,一身的戾气也消散无影,室内柔和的光线影影绰绰,如同一场虚无的烟雾般,好似随着少年的乖巧开始变得温顺起来,秦沛隐藏在金丝眼镜的下的眼睫微微颤了颤,以至于他开口说话的语气都染上了一丝不正常的温柔。
大概因着他平日甚少与这帮人交流,如此一来,旁人也察觉不出来秦沛的异样。
“有些事情,不需要亲自动手。”
说罢,秦沛将那半截玻璃瓶子递到了那男人的面前。
男人面色惨白,因着恐惧他微凸的肚腩都颤抖着,他哆嗦着接了过来,不明白秦沛的意思。
秦沛的地位不必多言,惹不起,男人片刻之后好似是明白了秦沛的意思,于是便哆嗦的更厉害了。
秦沛也不出声,也不着急,也不看着他,空气中香醇红酒的气味好似醒过了一般,醉的人心头忍不住缠绵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欲。
程染也不知道秦沛要干嘛,但是她只要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就好了。
少年的额发虚虚的拢在眉眼上,过分浓秀的眼睫在灯光下投下了鸦青色的晦暗阴影,配上少年微微泛红的鼻间,这般乖巧的模样却是让人生出一种晦暗的阴冷感,撒旦的蛊惑,往往披着圣洁的皮囊。
秦沛心中不由的升起了一丝因为极度疼爱而产生的残忍念头。
然后,血腥气猝不及防的溢了出来。
那男人竟是自己用碎玻璃瓶子狠狠的朝自己的下巴上划了上去。
滴滴拉拉的血在地上慢慢汇聚成一小滩,累积的多了,便再也承受不住蓦然的顺着缺口流了下来。
程染怔住了,她没想到秦沛是这个意思,忽的想起来秦沛秦九爷的名号由来,程染心想,果然不愧是心狠手辣的主。
又瞧着秦沛这一身温润的伪装,金庸老先生的书中,玉面书生,夺命桃花剑大抵说的就是秦沛这类人物了。
聚会后半晌照旧继续,好似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又或者发生的事情根本不足以让人放在心上。
小姐姐倒是对程染的热情多了几分情真意切,只是每每都忍不住遗憾的想着,若是程染再大点,说不定她就真的下手了。
程染接下来要参加中考,她的理科好歹有了起色,程染的归属感实在是不强,她知道,即便是自己考不上最好的高中,以程厌非的能力,这完全是小事一桩。
只不过,辅导她理科的换了个老师。
是那渡一和尚。
程染纳闷极了,什么时候出家人的业务范围这么广了,不仅会看风水,算命数,驱邪祟,居然还兼职家教老师。
当渡一一脸淡定的说自己的是高校双学位博士时,程染缓了好半天。
果然,我佛不渡本科以下。
程染一开始对于渡一给她辅导功课还有些不自在,后来她发现,这个渡一比她还要避嫌,还有洁癖,对方丝毫不会入侵她的安全范围,程染觉得很满意。
“你说你这个大师,不应该是那些有钱人争着抢着去当座上宾的吗?怎么有空给我辅导功课?”程染看着试卷上的物理题,头都要大了。
渡一敛眉轻笑,语气温和的说道:
“佛曰:命由己造,但有的时候,命不由人。”
程染摔了笔:“说人话。”
渡一写下来一个物理公式,又看了一眼程染写的狗屁不通,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佛说,若是要成人,定是要磨练心性的,我于其他事物上都游刃有余,唯有你,让我感到了挫败感。”
渡一这番话,乍一听倒好似是情话,不过程染略一思索,差点翻了白眼。
这渡一的意思是,他对于其他的事情都游刃有余,根本没有挑战性,唯有辅导她功课让渡一感到了挫败感。
言外之意,渡一就没有见过程染这么笨的人。
这么简单的题目都不会。
这双学位博士,文化人讽刺人都这般文雅。
程染差点把头发挠成鸡窝,这算物体体积,这算水的阻力,程染磕磕绊绊算了出来交给渡一。
渡一看了看,总算是点了点头。
因着有渡一这个可以算是外挂一般存在的超级学霸,程染的中考成绩居然还很不错,总分居然比王晓雨还要高一些。
程染松了一口气。
这期间,张晏许来找过几次程染,不过程染根本不愿意鸟他,然后张晏许又进了新的剧组,拍戏时间忙起来,便没再见了。
暑期程染去拍了几个宣传片和写真集,跟程厌非吃了几次饭,再就没有旁的事情了。
在外网上,却突然火了一张照片。
裴修看着那大屏幕上少年稚嫩的面庞,夏日蝉鸣缠绵,少年黑沉的眼眸好似在斑驳倾斜的日光下流出了潋滟的波光,靡靡又死寂,桃花微醺的唇瓣懒懒散散的抿着,好似透过燥热洇出了不祥,少年极致的沉郁,艳的好似裹了一层毒药。
直让人生死沉沦。
“裴老师,您也在看这个?”助理感兴趣的开口。
“这孩子,真的是有一种感觉。”
裴修关了页面,没有说话,半晌似笑非笑的低头笑了一声。
程染想哭,她心里骂了一万遍死香蕉。
军训的第一天,程染累成一条死狗。
郭文龙是挨着程染身旁的男生,他看着程染单薄的身影好似要昏过去,不由的关心问道:
“程染,你是不是中暑了?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程染摇了摇头,她的这个人设就不能身娇体弱,她必须要狠。
可是,她好想吃老北京冰棍,小布丁,吸吸冰。
休息的时候,程染憋了许久,不是她不想去厕所,而是厕所去的人太多,男孩子体味本就重,一群人乌泱泱的挤在臭烘烘的厕所里,程染能被熏死。
可是,她真的憋不住了。
冒着被处罚的风险,程染跟教练请了假,趁着没人的时候去厕所。
程染夹腿飞奔进厕所的时候,因为她跑的太快,一股脑的冲了进去,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一群人的包围圈里。
脚下还有一个被打的惨兮兮的戴眼镜的男孩子。
为首的人嘴里叼着根烟,瞅着突然蹦出来的二百五,吐了一口烟,他倒是淡定的很。
“干嘛的?”
程染后退了两步,离开包围圈。
“撒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