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齐惶惶而立,最终仰天而出,嘴中还念念着良玉。
程染这才松开了玉无瑕的手,只不过玉无瑕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倒好似是还没有回过神来。
四周沉寂,程染看向玉无瑕,微微拱手说道:“方才,唐突姑娘了。”
程染说的是不小心埋胸的事情,当时的鼻血飚的太多,她一时之间觉得社死,匆匆跑了。
玉无瑕红着眼眶,微微后退了一步,她到底是金尊玉贵的长大,骨子里布满了书卷气,即便是入了青楼,学会了媚宠撒娇,可那些手段只是对同样来寻欢的浪荡子,面对程染这般的礼节,她下意识的微微退避。
“奴家才要多谢公子解围。”
玉无瑕的笑,多的是疲惫,还有荒凉,她知道自己所遇非良人,可是她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了,便只能在这肮脏的前路上一直走下去,她带着满身的淤泥,终究是长不成一朵白莲。
日影西斜,女子的面容即便是胭脂都遮不住的心碎。
程染伸出手,将玉无瑕大开的领口扯了扯,将露出的乳白色皮肉遮了起来。
“姑娘心善,不脏。”
少年白玉般的食指只碰到了衣领,半点都未曾沾染那雪白的皮肉,如此这般克己复礼,实在不像是出入枕霞楼这等地方的人。
况且,少年一副好样貌,这般低怜温柔,柔软的好似树梢绿梅压梨花,眼眸微起,潋滟的如同一池江水里映着的秋霜白露。
玉无瑕轻叹了一口气,能嫁于这位公子的姑娘,定会美满。
“唔,想跟姑娘打听个人,姑娘知道那花魁娘子玉无瑕吗?”程染这才想起来正事。
玉无瑕微怔,半晌后才嫣然一笑,这一笑眉梢便染上了让人心醉的媚意。
“奴家正是玉无瑕。”
小锦被赎身的很匆忙,之前并没有消息称是跟小锦情投意合之人,而且小锦临走的时候还很害怕,对于照顾小锦颇多的玉无瑕,也只来及留下一句,让程公子小心身边的人。
“原来公子便是那个程公子。”当初玉无瑕还以为那什么程公子是小锦的心上人,只是今日见了程染,便晓得,真的是小锦的心上人,只不过程公子却没有。
身边的人,程染细数着跟自己走的近的,马文才,祝英台,梁山伯,六六,六六不可能,那么就是这三个了。
不知道为什么,理智让程染觉得应当是祝英台,毕竟除了她,整个尼山书院便再也没有别的学子会用那苏合香了。
可是,不应该啊,她觉得祝英台与梁山伯情意绵绵的很啊。
玉无瑕缓缓给程染倒了一杯茶水,她并没有倒酒,这枕霞楼的酒里多多少少都带着些调情的药物。
程染接了过来,微微抿了一口之后,掏出来一锭金元宝放到玉无瑕的面前。
“如此,便告辞了。”
玉无瑕倒是没有意外,只不过看着少年起身时带起的衣角,耳旁忽的又回响起来程染的那句话,若是她愿意,我便赎她,娶她为妻。
玉无瑕心中只觉得荒谬,情场男子的话又怎么能信,况且还是为了给她解围所说的随口之言。
大概是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般话,连那负心汉也只是在床榻之上情动时说过些敷衍的情话,即便是祝英齐也不敢违抗祝家的门楣,说出要娶她的话,此刻她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心中蓦然一动。
来不及思索便说道:“公子方才说的话,是戏言吧。”
说完,她自己倒是自嘲的一笑,笑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笑自己如此糜烂不堪却还妄想着名正言顺。
玉无瑕并非因着那句话而对程染有了爱慕之心,而是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般话,她身处淤泥之中,旁人都是来作践她的,只有少年说了那般话,如此一来,便不是什么情爱所能浅显概括的了。
她仓皇笑着倒了一杯茶,准备让自己好好清醒清醒,只是那茶未到嘴边,只听到少年有些局促的说道:
“唔,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并不是什么好的归宿。”
程染看着玉无瑕认真的说道:“我是个短命鬼,耽误不得姑娘。”
不过再半年之久,流寇作乱,东晋朝堂摇摇欲坠,书院便要解散了,到时候她被赶鸭子上架,在战场上临阵脱逃,被马文才当胸一箭射死。
这玉无瑕要是真的跟了她,可不就是守寡的命。
想着到时候百姓流亡失所,恐怕这玉无瑕的命运也多舛。
“不过姑娘若是愿意,我的话便是当真的。”
反正她是嚣张跋扈的二世祖,色欲熏心的老色批,跟花魁有一段情缘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程染离去许久,久到那茶水也凉了,玉无瑕还是不舍得放下。
程染回到书院,前思后想,觉得若真的是祝英台,既然对方没有挑明,那她索性也装作不知道,安安稳稳走完这半年的剧情。
马文才回来的时候便见程染将自己缩成一团,整个人都缩进了被窝,只留了半张脸能够呼吸。
空气中飘散着缠绵的气味,那个气味有几分熟悉,闻着便如同进了软绵绵的梦里。
是枕霞楼的玉沉香。
味道甜腻中又带着些许旁的香气,不同于一般的庸脂俗粉。
马文才沉着脸将程染扯了起来,他冷冷的开口问:“你又去枕霞楼了?”
程染睡的正香,冷不丁的被扯起来,迷迷糊糊的又心烦,语气不耐的说道:“本公子爱睡哪个睡哪个,要你管。”
马文才的神情凝住,他不言不语的继续将程染扯起来,对着马桶吩咐道:“打洗澡水来。”
“将你这一身臭味洗干净。”
程染闻了闻,哪里臭了,花魁娘子香的很,胸又软。
最后,程染屈服在马文才的淫威之下,不情不愿的洗了澡换了衣服。
第二日,程染感觉有些冻着了,有些头昏脑涨的去上课,只是她将将走进学堂,突然发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脸。
程染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般端详了会。
祝英齐也看到了程染,昨日枕霞楼的一幕一幕又涌了上来,祝英齐猛的站起来,身下的凳子都摔在了一旁。
“我对你说过,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程染:“你听我解释!”
啊啊啊!这什么事啊!这怎么还带售后服务的!
祝英台见哥哥对程染如此激动,不由的走过来拦住了祝英齐:“八哥,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吗?程然是我的同窗。”
祝英齐气的眼眶爬上了血色,昨日良玉的句句真心,如同刀子一般捅在他的心口上,他将祝英台拦到一边,语气悲愤地说道:“就是这个狼心狗肺对的东西,他拐了良玉,甚至跟良玉有了孩子!”
程染:!!!!!!
程染简直要被冤死了,她都不知道这事要怎么解释。
“......孩子?”马文才略有些低沉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低垂的眉宇却透着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