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邵的书信送来的很快,在她将书信送出的第八天就收到了回信。
他在信中措辞很是谨慎,尤其说到可能会影响到这一片海岛未来的走向时,言辞更是极尽婉转。
要不是宝儿这些年早已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这封信怕是都会看不懂。
只看懂是一回事,看完之后的莫名的郁闷便是另一回事。
太生疏了。
他的信上内容,语气措辞都像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在面对上位者,而不是以兄长的身份同她相交。
宝儿在书信送出去的那一刻,心中就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只是猜测成真后,这样的结果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她又开始反思自己之前是不是真的很过分,所以才会让凌邵用这种疏离客套的语气给他回信。
做不成夫妻,他们就真的连朋友也做不得?
团团看到回信也忍不住啧啧了两声,“没准他现在已经开始议亲了,毕竟您可是天上的月亮,他就算踮起脚也够不到。”
宝儿:“……”
这个家伙怎么一涉及到凌邵,就喜欢阴阳她!
“你能不能好好同我讲话?”
“我这不是吗?哦,你不喜欢啊,那我下次也用敬语。”
团团翻着白眼,将书信丢在桌上又晃了出去。
宝儿看着她吊儿郎当的背影,莫名有些头疼。
长大真麻烦,若她还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这些麻烦就全部不会找上来。
虽然凌邵的书信里语气措辞让她很是烦闷,但他给出的意见却很是有用,也让宝儿又开阔出不少思路。
衣食住行,日常生活无外乎这几点。
若是想要切断其一,让这一处海岛必须依附大魏生活,那最直接的便是衣和食。
但衣一道能动用的手段不多,因为寻常百姓一件衣裳向来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多年换一件衣裳是常态。
所以没有银子买衣裳,那就不买。
这是最浅显的道理。
只有吃是人抗拒不了的生理极限,饥饿感难以无视。
而且,饿得狠了,会死人的。
凌邵的话说的并不直白,甚至用上了他一贯会有的婉转措辞,但宝儿还是透过信纸仿佛看到了那个可以将任何事玩弄在鼓掌之中的凌家家主。
她眉心突的一跳,再重新读了一遍书信后,她压着心惊突然意识到一点,她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凌邵这个人。
她对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他被她救下的那一刻,还有之后他一直在用尽办法,想要让凌家恢复以往的荣光。
只他要怎么恢复凌家,用哪些手段,以及他那份昭然若揭的野心,全部被她下意识的无视了。
她攥着书信,心中再次生出疑惑。
她怎么会将这些全都无视了呢?
她明明不是这样的性子。
“以为你没将他当外人呗。”
不知何时又晃荡回来的团团靠在门板上,一边往自己嘴里扔着糖豆,一边说的漫不经心。
“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发现这一点呢,还行,也不算没救了。”
宝儿:“……你能不能跟我好好说话!”
总这样阴阳她,她都不觉得别扭吗?!
团团哼了声:“看到你就生气,还好好跟你说话,别想美事了。”
宝儿无语的白她,不理会她的阴阳怪气,只将捏皱的书信又展开重新看了一遍。
“从吃的方面入手……”
那不就是控粮?
但这片海岛虽算不得土地肥沃却也不差,他们这段时日在外探查,能发现岛上的百姓大半是靠着种地自给自足。
岛上人不多,许是能常年去福州抢掠,每年都有不少伤亡有关,岛上的成年壮丁并不多,大部分是老幼妇孺。
这里人已经生活得如此艰难,她私心里并不想用控粮的方式让他们的生活变得更加艰辛。
“那就不控粮呗,人家凌邵的意思也没说一定要这样做,他只是建议你让海岛这边的百姓可以从食物入手,做一些能保存又能换银子的吃食。”
团团上前,用手指点上了书信上一处。
“看到火腿两个字没?你再好好想想,火腿怎么做,要用哪些材料。”
宝儿继续翻白眼,这么明显的提示她如何会看不出,她只是顺着这样的思路想到了这里四周临海,提取海盐应该会容易一些。
海岛上的百姓并不缺盐,若是海盐能提炼得多一点,还可以让朝廷在这里单独设立一个部门。
这样明面上就是海岛和大魏相互依存的关系,颜面上总会好看一点。
做火腿,就要养猪,养猪就需要喂粮食。
做米粉米线,这些同样需要大量的粮食,短时间内若是许以厚利,这里的百姓一定会动心。
只这是一条不归路,他们一旦踏上……她不知道前方是不是万劫不复。
“你想这么多做什么,制衡权谋这些你的脑子不适合,你既然想到了,那就将这些全部写成书信送到京城去。
“到时候总会有你的父皇、兄长还有三叔他们来考虑,这样做是否可行。
“你啊,还是好好想想如果你大哥非要将你嫁到穆家去,你准备跟哪位哥哥幸福快乐的生活吧。”
宝儿:“……”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她跟哪位哥哥都没办法幸福快乐的生活。
想到要给亲哥哥生儿育女,她就激出满身的鸡皮疙瘩。
不过团团的前一句话倒是正中她的心,她刚刚也是存了要将在这里的所见所感写给骆磬苍。
后续他们兄弟之间要如何商量和抉择,这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心中有了成算,她立即提笔开始往京城写信。
校场里,曹友德气喘吁吁的坐在椅子上,一边擦汗一边看向身旁目光明亮的骆磬穹。
骆家兄弟越是接触了解,他就越是觉得神奇有趣。
“这里日后可是你的封地,你当真要让公主殿下来帮你想办法?”
“自然,”骆磬穹回头哈哈一笑:“我知道老哥在想什么,但是我们兄弟会将所有一切都摆在明面上。”
这里要如何交给他,他要如何治理,这些都会成为他和骆磬苍之间的心照不宣。
他相信,若是他现在回京说想要皇位,他那位大哥一定二话不说立马脱了龙袍跑路。
“老哥,治理一国和治理一处海岛,我还是知道怎么选的。”
他现在只庆幸自己不是长子,上头还有大哥撑着。
曹友德看他得意的模样,已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算了,这是他们骆家人自己的事,他们自己都不在意,他还有什么好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