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过后,甄金终于平复了情绪。他用略微失落的语气对巴钦问道:“叔父,如此说来,今日我是杀不得李怜云了!?”
巴钦理所当然地回道:“那是自然!趁李怜云现在尚未有所察觉,赶紧带着你的人撤吧!”
甄金犹豫了片刻之后,摇头道:“叔父,你的意思小侄明白,可今天实在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么放弃了,我不甘心。”
巴钦转身拍了拍甄金的肩膀,笑道:“傻小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此时,他的语气没有了刚才的严厉,表情也逐渐变得慈祥了起来。
甄金听罢,并未动身,而是依旧杵在原地。
巴钦见状,已经将甄金的心思猜的七七八八。他加大了手中的力道,抓着甄金的肩膀说道:“甄金,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杀李怜云的机会多的是,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甄金听罢,脱口而出道:“我知道,可是······可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等不了那么久!”
巴钦闻言,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问道:“你可曾听说过‘卧薪尝胆’的故事!?”
“嗯。”甄金点头应了一声,说道:“侄儿听说过,几百年前的中原有个越国,他们被吴国打败,而他们的国君勾践亦被吴王夫差所俘。勾践虽已亡国,但却未丧志,他为了报仇,不惜委身夫差膝下为奴,还献上了美人西施以蛊惑夫差。十余年间,勾践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终于打败了不可一世的吴王夫差,报了当年的灭国之仇,而勾践也成为了一方霸主!”
“哼哼,倒是说的一点没差!看来,有个中原的教书先生,对你大有益处啊!”听着甄金的叙述,巴钦忍不住赞叹了起来。片刻之后,他突然聚目凝神,看向甄金语重心长道:“现在的你,无论是战力,还是财力,亦或是兵力都不及李怜云之万一,冒然硬拼,无疑是以卵击石。为今之计,你只有效仿勾践‘卧薪尝胆’,暗中积蓄力量,待天时而动。一旦时机成熟,你再高举义旗,起兵讨伐李怜云!到时候,只要你振臂一呼,我山戎遗民必定是云集响应,如此,才有成事之可能!”
甄金听罢,立即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他彷如醍醐灌顶一般,对巴钦作揖道:“叔父实乃金玉良言,令小侄茅塞顿开!叔父的良苦用心,小侄全明白了!今夜是小侄鲁莽,还请叔父责罚!”
“这才像个大单于的样子嘛!”巴钦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便转过身去,摆手道:“你记住,小不忍则乱大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
甄金拱手回道:“叔父教诲,侄儿定谨记于心!”说罢,他便冲着身后的十余名黑衣人挥了挥手。
随后,一行人便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由于巴钦出手制止了甄金等人的行动,所以李怜云与三个小姑娘在客舍之中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一夜。
不过,四人虽然一觉睡到了大天亮,但是起床之后,机敏的李怜云还是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在三个小姑娘收拾包袱细软之时,李怜云独自一人走到房门口的过道上。看着人来人往的过道两侧,他忍不住皱起眉头,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主人!?你干嘛在这发呆啊?”见李怜云神情呆滞,米娅便背着收拾好的大包小包,凑到李怜云身边问道。
被米娅这么一问,李怜云终于回过神来,扭头看向了米娅。他虽然隐隐察觉到了异常,但也搞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情况,于是便摇头讪笑道:“啊?我没事,就是感觉这客舍当中多了一丝肃杀之气。”
“啊!?杀气!?”三个小姑娘听罢,立即惊呼一声,紧接着便丢下包袱,抽出匕首拱卫到了李怜云身边。
李怜云见状,摆手笑道:“诶,你们不用搞得动静这么大好不好!?这大庭广众之下,别把人家店里的客人给吓着了!”
“不行!”露娜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保护主人是奴婢们职责所在!主人说这里有杀气,那奴婢们就不能掉以轻心!”
李怜云听罢,不禁哑然失笑。片刻之后,他轻声对三个小姑娘说道:“不必如此,虽是有些杀气,但也只是弥留之气,此刻已断然没有什么危险了。快把匕首收起来吧,别吓着小孩子!”
三个小姑娘听罢,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在确认四周没有危险之后,她们才将匕首收了了起来,并撤去了防御姿态。
片刻之后,雨燕一边环顾着四周,一边对李怜云皱眉问道:“主人,你方才说有杀气是弥留之气,这就证明对方昨夜便想动手。可是昨夜我们却并未遇袭,这又是为何呢?莫非对方只是想给我们一个警告而已?”
露娜听罢,不以为然道:“我看那帮人很有可能是吃饱了撑的,也有可能根本就不是冲咱们来的!哪有折腾了半天,光打雷不下雨的呀!”
听着两个小姑娘的分析,李怜云不禁皱眉沉吟道:“我也觉得很蹊跷,按理说,我在这龙城也没什么仇家呀,这杀气究竟是何人留下的呢?”
米娅闻言,挽住李怜云的胳膊安慰道:“主人,依奴婢之见,如今四海升平,老百姓安居乐业。这些杀气定是一些宵小之辈所留,想来也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主人还是把心放宽一些吧。”
李怜云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看向米娅说道:“希望如此吧。”
露娜见状,挽住李怜云的另一只胳膊劝道:“主人,既然此事暂无头绪,多想也是无益,我们不如早些起程,先去把正事办了吧。”
“嗯。”李怜云点了点头,说道:“也好,抓紧吃饭,吃完即刻起程。”
用过早膳之后,李怜云一行人便从龙城西门出城。而郡守也带着几个随从一路秘密送行,一直送出了二十里地,郡守几人才在李怜云的命令下停下了送行的脚步。
“你公务繁忙,就送到这吧。”李怜云对郡守摆手吩咐道。
郡守急忙作揖应道:“遵命!大王请一路珍重。”
李怜云所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过,客舍中那丝诡异的杀气还是让他有些不太安心,于是斟酌再三之后,他还是对郡守招了招手。
郡守见状,立即驱马屁颠屁颠地凑到了李怜云身边。
李怜云侧目斜视着郡守,嘱咐道:“由你督办扩建龙城之事,本王倒是并不担心。只要你身体力行,审慎行事,当无太大问题。只是······”说到这,李怜云卖了个关子。
看着李怜云欲言又止的样子,郡守急忙作揖道:“大王的吩咐,微臣一定尽心竭力办妥,还请大王示下!”
李怜云思索片刻后,沉吟道:“只是我北燕初立,民心尚不安定,尤其是这龙城之中,各族百姓混居,民风、习性各异,想要妥善治理,则必然要费上一番功夫,你施政之时定要注意方法,慎之又慎!”
郡守立即作揖应道:“大王耳提面命,微臣定谨记于心!”
李怜云撇嘴道:“古语云‘国以民为本’,百姓乃是社稷之根本。这件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便会酿成大祸,你不要光嘴上说的好听,一定要把本王的意思落到实处!诸如匈奴、东胡、山戎的这些塞北百姓虽与中原百姓并非同族,可现如今,他们既然忠心归附于本王,那便是我北燕的子民,你的各项治民方略定要一视同仁,切不可区别对待!”
郡守听罢,一股对李怜云巨大的钦佩感不禁在心中油然而生。紧接着,他便作揖应道:“请大王放心,微臣一定不负大王重托!”
李怜云点头笑道:“如此甚好,那本王就先行一步了。”
郡守毕恭毕敬地应道:“请恕微臣不能远送,大王您一路多保重!”
“嗯,你记住本王说的话!本王办完了事,可是要回来视察的!”临行之际,李怜云又对郡守嘱咐了一遍。
郡守听罢,拼命点头应道:“遵命!”
李怜云见状,这才稍觉心安。随后,他便带着一行人继续向西进发。
沿着当年追击冒顿的路线又走了一个月之后,众人终于抵达了位于西海湖畔的中转大营。
此时的西海大营与当初相比可谓是焕然一新。当初西海大营不过就是右贤王部族的一个聚居地,而且他们还时常迁徙,所以一直没有形成规模。但是现在的西海大营却是一座东西南北绵延百十余里的巨型营地,营中除去数千百姓的帐篷之外,还有不少简易的木质建筑。
战事平息之后,方圆数百里内的百姓大多迁居于此,另外,这里也是往来客商的必经之地,贩夫走卒皆会在此落脚,所以营中较之以往也更加热闹。可以说,除了营防还是木墙之外,这里已经与一座繁华的城池没有什么两样了。
当然,按照白里苏的规划,待李怜云答应的银两到位之后,在此地主政的漠西郡守便会在原来大营的基础上修建一座西海城作为漠西郡的郡治。
看着颇具规模的西海大营,李怜云心中也是乐开了花。不过,他并没有惊动在营中主政的漠西郡守,而是低调地找了一间客舍小住了一晚。第二天补充完给养之后,他便带着一行人悄悄离开了西海大营,前往了金扎所在的敦煌郡郡治——永固城。
后面的路众人都比较熟悉,除了翻越祁连山的时候费了一番功夫之外,众人都走的比较顺利。不到二十天,他们便来到了永固城东面三十里处。
由于事先收到了消息,所以金扎早就做了充分的准备。不过,为免泄露李怜云的行踪,他并没有率领一众官吏大张旗鼓地恭迎李怜云,而是在城东三十里处设了一座行营秘密接待李怜云一行人。
金扎带着人在行营门口等了将近一天,直至傍晚才见到了李怜云一行人的身影。在看清来人是李怜云后,他立即兴奋地迎了上去,带着一众亲卫跪地叩首道:“微臣参见大王!”
李怜云翻身下马,抬手笑道:“起来吧。”
“谢大王!”金扎道谢一声,才带着一众亲卫站起身来。随后他便冲李怜云伸手道:“大王!里面请!”说着他便开始在前面领路。
“好!”李怜云一边应着,一边跟着金扎走进了行营。
不多时,众人便在金扎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座王帐。
金扎站在王帐门口,伸手道:“大王,这是微臣为您准备的王帐,委屈您先在此议事。”
“呵呵,爱卿有心了。”李怜云笑着摆手说道,接着便准备进帐。
然而,就在他刚刚动身之际,三个小姑娘却杵在原地,神秘兮兮地齐声说道:“主人,你进去办正事吧,奴婢们还有旁的事,就先不进去了。”
“嗯?”李怜云疑惑一声,问道:“这人生地不熟的,你们几个能有什么事啊?”
三个小姑娘一边推搡着李怜云,一边笑道:“哎呀!这你就别管啦!奴婢们自然有安排啦!你快进去吧。”说着,三人又开始朝着金扎疯狂使起了眼色。
金扎见状,急忙附和道:“大王!三位娘娘定是被此地独特的风土人情所吸引,想要好好游玩一番,您不如就遂了娘娘们的心愿,让她们放松放松吧。”
李怜云听罢,无奈地摊开双手说道:“好吧,既然爱卿也开口了,那你们就去吧。”
三个小姑娘一听,立即兴奋地应道:“谢谢主人!”
李怜云微微一笑,嘱咐道:“这次没带大队人马,你们要多加小心,可别走远了!”
“放心吧主人!奴婢们又不是小孩子!”三个小姑娘拍着胸脯保证道,紧接着她们便一溜小跑离开了王帐。
“哎!真是拿她们没办法。”看着三个小姑娘远去的身影,李怜云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他便领着金扎走进了王帐。
待李怜云坐定之后,金扎立即跪地叩首道:“大王,微臣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您给盼来了!多日不见,微臣甚是想念啊!”说着说着,他竟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了起来。
李怜云摆手笑道:“哎呀!金扎将军,如今你已是一方要员,何故做此小女人姿态!快快请起!请起吧!”
金扎站起身来,感激涕零道:“谢大王!适才微臣感念大王昔日恩情,一时间情不自禁,故而有所失态,望大王海涵!”
李怜云笑道:“无碍的,无碍的!其实本王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只是北燕初立,百废待兴,爱卿还是要以国事为重啊!”
金扎急忙作揖应道:“大王教诲,微臣谨记于心!”待情绪平复之后,他又作揖道:“大王一路舟车劳顿,微臣已命人准备晚膳,大王稍事休息后便可享用。”
李怜云指向一旁的座位笑道:“有劳爱卿了,这没外人,你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谢大王。”金扎道谢一声,便来到一旁落座。
片刻之后,李怜云笑着问道:“怎么样,近来敦煌郡的情况如何?”
金扎作揖应道:“仰仗大王之洪福!敦煌郡一切安好!”
“嗯。”李怜云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本王交代你办的事都办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