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说出那句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生儿子,背影显得是那么的孤寂与落寞。
这位权倾天下的老人,到了晚年却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没有机会见到,朱元璋苦笑了一声,叫来一个小宦官为张辅牵来了一匹马,说道,
“赶快出城去吧,朕会给东宫那边交代好,我求你的事儿,可要替我做到啊。”
张辅点了点头,朱元璋感激地对着他笑了笑,趁着天色未晚,亲自将他送出了皇宫。
张辅的背影越来越远,朱元璋却依旧停留在五龙桥上久久不愿归去,不知道洪武皇帝就这么在应天府皇宫外发呆了多久,他才转身朝着皇宫折返回去,嘴里还不断地絮絮叨叨着,
“拜托你了,小家伙。”
..
北平,燕王府。
“殿下,我家辅儿,可有消息了?”
一身甲胄的张玉正一脸焦急地询问着无奈的燕王,自从那日寿宴上听闻张辅被锦衣卫带去了应天,这个疼爱儿子的父亲便每天都会亲自跑到燕王府来打听消息,可无奈张辅此去应天城,乃是皇太孙与锦衣卫一手策划,岂能让他们本就想要针对的燕王府得知了消息?
于是,虽然张玉整日都亲自打探消息,可最终的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自从张辅走后,自己的儿媳李子卿也是整日在府里佛堂祈福,无论自己怎么劝却是都不愿意从那佛堂中出来,前些日子还愿意进些吃食,时间一久,竟是连饭都不愿意吃了,说是要为自己的夫君祈福,听侍候的丫鬟说,自家少奶奶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本来那张精致的脸如今已经瘦得有些不成样子,那双如白玉般的双手甚至已经无力到了连香烛都拿不起来的地步,张玉内心看着着急,可也只能整天三番两次地往燕王府里跑,只期望着听到张辅平安返燕之类的消息,告诉自家儿媳劝她多吃几碗饭。
可燕王殿下也很无奈,张玉想知道张辅的消息,其实他比张玉更想知道。
他也一直在找他过去在应天府留下的那些人脉询问张辅的下落,但张辅一进应天府就被带入了皇宫,而皇太孙早已对燕王殿下心生戒备,靠近乾清宫与东宫的人,上到书记官,下到小宦官,个个都是通过皇太孙殿下的亲信们精挑细选的,底子绝对与燕王殿下没有一点关系,这也就导致了皇宫内外一个和燕王殿下相熟的人都没有,弄得现在的燕王殿下就像是个热锅上的蚂蚁,想帮忙却是无能为力。
看着自己最为信任的左膀右臂张玉大将军如今的消瘦模样,朱棣的内心说不出的愧疚,他时常也在想,若是自己并非这位天下第一塞王、蒙古杀手朱棣,张辅也许就不会被卷入这场风波,他和张玉或许也就不会天各一方。
朱棣刚想说话劝慰一二,却看到徐妃款款从殿外走来,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上此刻却挂着与张玉一样的担忧和悲伤。
朱棣这些日子因为一直牵挂着张辅的消息,就连自家后院都没怎么回去过,整天都是在自己前院会客厅与书房两个地方来来回回地两点一线生活着,他细细想来,自己竟是许久没见到自己的爱妻了,注意到徐妃的憔悴,朱棣的内心心疼至极,不禁下意识地问道,
“三丫头还是不肯吃饭吗?”
徐妃有些哽咽地点了点头,他们两夫妻对于朱雨濛一直都是放养态度,这小丫头要出去到处玩几乎没有人会阻拦于她,可这次离家出走回来,这小丫头竟敢口口声声说些什么若是张辅不回来,自己就陪他而去的疯魔话。
作为皇家后裔,这种要为一个有妇之夫殉葬的话绝对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伤天害理,朱棣就命令府中下人将她禁了足,又对外封锁了消息,勒令朱雨濛在明白到自己错误之前不准出来。
可徐妃心疼自己的女儿,每天都会悄悄背着朱棣前去给三女儿送些吃食,可朱雨濛现在正和他们两夫妻赌气呢,哪里会吃徐妃送去的东西?
可慈悲仁善的徐妃又心软,看着自己女儿那副脸色苍白的样子,又不忍心呵斥于她,只能整天在自己房间里以泪洗面,但三女儿的身子骨一天比一天消瘦,一向不会干预丈夫处理政事的徐妃终于忍受不了这样的心忧,这才前来丈夫的会客厅找到自己的丈夫,想让他网开一面,放自己三女儿出来,这样和她赌气赌下去毕竟也不是个办法。
朱棣哭笑不得,本来他听说张辅智斗锦衣卫指挥使那件事后,就一直对这小子寄予了厚望,可这小子一走,不但自己手下最为信任的大将军张玉一家担忧不已,就连把自己这座辉煌的燕王府气氛都弄得压抑万分。
对张辅,朱棣现在是又爱又恨,爱的是这小子或许真能帮他脱离出此次的困境苦海,恨的是这小子居然把自己的女儿搞成这副模样。
没有哪个父亲会对拐带自家女儿的男人有什么好印象,朱棣自然也不例外,如今朱雨濛绝食和他们赌气,朱棣也顺理成章地把这件事也怪罪到了张辅的身上。
朱棣看着面前满脸心忧的爱妻和爱将两人,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刚想说话劝慰一二,一个一身世子打扮的大胖子却火急火燎地跑进了会客厅打断了他,身体的不便和内心的焦急让这位世子殿下连滚带爬地来到自己亲爹面前。
朱棣本就心烦不已,看到自己大儿子这副模样,眼底下意识地闪过了一丝嫌弃,但很快又被他巧妙地遮掩了下去,深吸了口气,朱棣还是忍不住对着自己这个胖成球的大儿子呵斥道,
“作为世子,你这在父王母后还有张玉将军面前弄成这副模样,成何体统?真不知道老子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徐妃本来就对朱棣关朱雨濛紧闭这事儿相当不满,她虽然一直知道自己丈夫对自己所生的这个世子很不喜欢,但为母则刚,看着自己大儿子那副战战兢兢地受着自己亲爹斥责的模样,徐妃忍不住反驳道,
“怎么?你是对我生下高炽也不满了?我告诉你,你要是再说高炽一句不是,我马上带着他回应天府去,我看你一个人在北平没了世子能怎么办?”
“母妃,我没事儿的。”
察觉到自己母妃心情有些异常,朱高炽连忙出言安慰了一句,那个胖乎乎的身子又艰难地转向张玉下拜行了一礼,
“张将军,此次晚辈贸然进来,倒是唐突了,的确是有要紧事要向父王禀告,高炽在此先给您赔个不是。”
作为世子,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竟然亲自以一个晚辈的身份对着张玉这个下属下拜行礼,这弄得张玉自然是感动万分,担忧也削减了许多,忙是将朱高炽扶了起来。
朱棣被自己爱妻训斥了一番,再不敢说朱高炽什么不是,看着这副场面,冷哼道,
“说吧,有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地要跟老子说?”
朱高炽艰难地在张玉的帮助下站起身子,毕恭毕敬地对着自己父王行了一礼,语气有些哽咽和悲伤地汇报道,
“爹,我们应天府的人传来消息,皇爷爷,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