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推开房门,身心俱疲的张辅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李子卿听到门的动静,忙是迎了上来,注意到自己夫君那一脸疲惫的样子,急忙上前两步扶住了张辅,关切又焦急地说道,
”夫君不是说在这寺庙附近随便看看吗,怎么脸色如此苍白?“
一边说着,李子卿连忙扶着张辅往房中走去。
张辅拗不过她,也只得任由着这媳妇对着自己上下其手地检查着身体,等到李子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确认了张辅身体并无大碍,张辅才忍不住解释道,
“今日只是多走了些路,这身子骨大概是受不得凉,有些疲倦,并无大碍。”
李子卿松了口气,低低嗯了一声,又接着说道,
“夫君还是要多注意些,这庙在山上,说不准有些流寇乱窜,妾身不能时刻在夫君身侧侍奉,若是夫君出些事情,妾身可..可没法向婆婆交代。”
她扶着张辅在炕头坐下,一边替张辅脱着鞋,一边对着张辅说道,
“不过这庙倒也奇怪,妾身在来之前就听外边人说过,这庆寿寺乃是北平城数一数二的大庙,可我们今日来此,却是少有看到香客上山,就连那庙中住持都是未曾见到,却也是稀奇得很。”
住持?
应该就是姚广孝了吧?
那老头可把我折腾得不轻。
张辅抽了抽鼻子,猛得想到了什么,在炕头直挺挺地站了起来,把李子卿吓了一跳,
“夫君,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妥?”
张辅急切地抓起李子卿的手,问道,
“子卿,你刚刚说,今天这庙里没什么香客?”
“对啊,”
李子卿点了点头,语气中也带着些奇怪说道,
“我听庙中打扫的小和尚说,似乎是城里有个大人物在办寿宴,他家住持和城中许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被请过去了,却也是不知道是哪户人家这般大方。”
寿宴?
难怪,这城中给得起香火钱的大多都是达官贵人,如今都去了那大人物府中,庙里的香客自然也就少了。
可问题在于,这北平城能请得起这么多人的达官贵人说多也不算多,可说少却也不算少。但要想把姚广孝这尊大佛给请出山,除了那位燕王殿下之外,恐怕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
燕王办寿宴,那张大少爷的便宜老爹张玉自然不会缺席,可为何这张玉非要刻意瞒着自己儿子儿媳独自赴宴,这可绝不像是平日里那位张大将军的做派。
张辅把手枕在脑后,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却没想到一具娇小玲珑的身体颤颤巍巍地躺在了他的身旁,一个紧张无比的声音响起,
“夫君,这房内没有第二铺炕了..”
张辅一惊,一个鱼打挺地坐了起来,看着身边那满脸羞涩的娇妻,咽了口口水,紧张兮兮地说道,
“那..那我去坐一会儿,你先歇息。“
张辅刚想站起身来,李子卿那双洁白的小手便拉住他,小脑袋依旧埋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道,
“这天太冷,夫君莫要下炕,若是着了凉,妾身..妾身没办法给婆婆交代。“
李子卿银牙紧咬,心里小鹿砰砰直跳。
二人自从成婚以来,可以说从未有过任何的亲密接触,更不必说像今天这样躺在同一张床上,虽然此刻的她把头死死地埋在被子里,张辅也看不见她的表情,可从她那紧张的语气中,张辅也能看得出此刻的李子卿心里的不平静。
早在嫁到张家之前,李子卿便听娘家派来的那些老婆子说过,夫妻二人是要同床共枕的,张辅与自己长时间不同床,她的心里一直都担心着自己的丈夫对自己是不是没什么感情,如今遇到这样亲密的机会,她自然不愿放过。
张辅幽幽一叹,不得不吹灭了灯顺着李子卿的意躺了下来,虽然屋子里漆黑一片,但夫妻二人的身体却是无比的僵硬,两双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大,全然没有困倦之意。
夜深了,庆寿寺的灯光逐渐熄灭,借着皎洁的月光,隐隐还能看见那辉煌寺庙的点点金光闪烁,夜风呼啸,枯枝摇曳,伴随着几声从远处传来的鸦叫,一切显得那么的冷清惨然。
但屋内两夫妻却是依旧清醒万分地靠在一起,这般尴尬的境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子卿竟然猛的坐了起来,像只小猫一样警惕地死死盯着门外。
张辅被娇妻这举动吓了一跳,低声问道,
“子卿,怎么了?”
李子卿转过身子,伸出食指放到樱桃小嘴前对着自己丈夫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紧闭的房门,低声解释道,
“夫君,外面好像有动静。”
张辅走下炕来,小心翼翼地从桌上的行囊中拔出自己的佩剑,朝着门外望去。
月光打在窗户纸上,隐隐有几个黑漆漆的人影闪过,他们训练有素,极为有序地在庙里四处活动着,好像是在搜索着什么人一般,正挨个房间地查找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两夫妻的心也早已提到了嗓子眼,看着距离他们所在房间越来越近的那队人,张辅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佩剑。
曾经的他精通武艺,剑术当然不在话下。
可这是对于上一个张辅来说,如今新生的张辅可谓对武术一窍不通,空有一身健壮的身体的他很清楚,如果被这伙来路不明的黑衣人盯上,自己决计没有那一战之力,可想到自己身后那位如花似玉的妻子,他竟是升起了莫名其妙的勇气,慢慢把剑从剑鞘中拔出,张辅对着李子卿嘱咐道,
“子卿你会武艺,一个人脱身方便,如果我真的招架不住,你就趁乱逃出去,逃到北平城里去,逃回你娘家去,待为夫死后,就再找个好人家嫁了,我与你未行那周公之礼,算不得夫妻,让我爹修书一封,这北平城上下没人敢说你是再嫁之妇。“
李子卿也察觉到了自己丈夫的紧张,她坚定地站起身来,挽住了张辅的手臂,对着他展颜一笑,
“相公,不管有什么事,子卿都绝不离开,若是你死了,妾身自当追随你于地下,岂能有丢下夫君一人逃命之理?”
张辅无奈叹气,有些留恋地摸了摸自己妻子的脸,眼底闪过一丝伤感,
“我来此本就是异数,你又何必如此?”
那队黑衣人的脚步越来越近,张辅深吸了口气,把剑鞘轻轻放到桌上,
“若是我们能活着回到北平,我之前答应你的事,我都会做到。”
月光撒入房间,映照出张辅身后李子卿那张泪流满面的脸颊,她抬起头,强颜欢笑地认真回应着自己的丈夫,
“子卿没读过书,却也听说过外人都说夫妻同心,我相信夫君。若是夫君身有不测,我李子卿绝不独活!“
”哐当!“
就在两夫妻这交谈之时,他们的房门,被粗暴地踢开,门板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