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目光就这样汇聚到了彼此的身上,对上自己丈夫的双眼,李子卿愈发心慌,脸羞得通红,重新又把头埋了下去,
“夫君可有事要知会妾身?尽管吩咐便是,妾身这就去办。“
张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带着些歉意的语气开口安抚道,
“你不必如此紧张。我知道,父亲一直以来公务繁多,自我坠下马来,张家大小事务都落在了你一个人身上,这些日子苦了你了。之后的事儿,你不用再管了。都交给我来办就行。”
张辅本就对把李子卿丢在新房里整整一夜愧疚万分,更是不忍心让人家一个弱女子扛着这么多的舆论压力处理张家这么多的繁杂事务,在思量再三后,他决定还是负起一个张家大少爷的职责,把张家的诸多家事从李子卿的手上接回。
可不料李子卿听了竟然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哭泣道,
“夫君可是责备妾身没能侍奉周全?妾身虽是一介女子,可也深知不能让夫君去管那些府中柴米油盐卑下之事的道理,若是隔几日去见婆婆,婆婆听到我让相公管理家事,我还有什么脸面做这张家的儿媳?”
李子卿一边说着,脸色也越发变得惊慌失措,
“莫非,相公是想休妻?”
张辅见她流泪,也是方寸大乱,他本想通过不让李子卿那么劳累来对她补偿一二,可没曾想过这个时代的女子对正妻地位的重视程度,若是张辅把她正妻的义务剥夺,那无异于是对她宣判了死刑。
醒悟过来的张辅连忙放下碗来绕过桌子,拿出一块帕子轻轻地替她抹着眼泪,低声安慰道,
“子卿乖,不要哭了,你这一哭倒让我这夫君心里难受得很。这家事以后还是交由你来办,夫君不过问了好不好?“
李子卿闻言立马停止了哭泣,但语气还是有些哽咽,娇小的身躯颤抖着,一双还有些血丝的大眼睛巴巴地盯着张辅,嘟着小嘴气鼓鼓地说道,
“这还差不多,夫君可不许再跟妾身开这些玩笑。”
张辅苦笑道,
“是了,我的少奶奶,可还有什么要求给为夫,尽管提便是,为夫无有不准!”
李子卿的伸出手抚了一下自己的下巴,装作一副思考的仪态说道,
“你以后写了诗要先给我看!”
“好!”
“你以后吃饭要和我一起吃!”
“好!”
看着自己丈夫那点头哈腰的模样,李子卿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你以后要搬出书房,回我房里来!”
“好!”
“嗯?”
张辅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可他刚刚想反悔的时候,李子卿早就蹦蹦跳跳地笑着跑出了宴会厅,只留下那好听的嗓音从远处传来,
“夫君答应了妾身的事情可不许反悔,这些日子妾身要准备见婆婆的事,等到从庆寿寺回来,夫君可得履行刚刚答应的事儿!”
张辅无奈地摇了摇头,反正自己新房又不是放不下两张床,小姑娘和自己斗还是太年轻了些。
一边想着这些,张大少爷像是个打了胜仗的大将军,昂首挺胸地朝着书房走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便来到了四月十七,张大少爷一大早便被下人叫醒,毕竟是见自己这一世的母亲,他倒也没升起什么起床气,认认真真地打扮了一番,走出了书房。
他没想到的是,当他走出府门,却看到李子卿这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早早地便叫来了马车在门口候着他,如今正值初春时节,早晨的北平自然是寒冷非常,小丫头的脸颊已经被冻得通红,娇小的身躯正不断地跺着脚,手不断地揉搓着来缓解自己的寒冷。
张辅连忙跑过去,满是惭愧地说道,
“子卿,你怎么起这么早,快上马车去,莫要受冻了。”
李子卿被他关心,心里暖烘烘的,她认真地说,
“那怎么行,岂有夫君没上车,妾身先上车的道理?要是传了出去,这北平城还不知道会怎么议论我们呢,夫君快上车吧,莫要冻着了,让婆婆看到会责备妾身的。”
她的手背被冻得通红,十指行动都有些不便了,张辅连忙拉着她的手快步走进马车,说道,
“夫妻连体一心,我们一起上去。”
李子卿看着这般关心自己的丈夫,心里暖暖的,吩咐了一声轿夫启程,把头轻轻靠在了张辅的怀中。
马车逐渐远去,一直躲在暗处的张玉大将军也从张府里走了出来,望着自己儿子儿媳远去的方向,他的双眼中充斥着柔情,等到马车彻底消失,他眼中的柔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惊天的杀意。
张辅两夫妻并不知道自己走后张家所发生的一切,两夫妻在享受了在马车上的短暂甜蜜后,终于也是来到了庆寿寺。
二人在庆寿寺花了些香火钱租住了一个小小的房间,张辅对这寺庙充满了好奇,刚一落脚便打算四处转转。
一直对见婆婆十分紧张又拘礼于男女大防的李子卿自然不会跟着这个丈夫四处走动,便独自留在了房间,清算着家里的一些繁杂事情。
对这座庆寿寺,张辅的前世的确好像是在哪里看到过对这寺庙的有关记载,但时间太长,他却是全然忘记了这庆寿寺的前世今生,张大少爷不得不通过在这庙里到处东张西望来取得一些线索。
其实令他最为好奇地是,这北平城四处都有寺庙,可他父亲却特地嘱咐他来到这庆寿寺为母亲祝祷,父亲的用意何在?
遗憾的是,张大少爷在逛了半天之后,除了满地的光头和尚和香客,一个令他感兴趣的人都没看见,有些意兴阑珊的张大少爷来到后山,靠在了一棵树上,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惊醒,一个光头老和尚出现在他的面前,正满是慈祥地看着他。
”你有病啊?动不动在这看别人睡觉?“
被惊醒的张辅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是对着那老和尚破口大骂,但即便是等他骂完,那老和尚都没有说一句话,依旧保持着之前那副和善慈祥的微笑。
张辅不禁奇怪,定睛朝他看去,却发现这老和尚的衣着竟然颇为奇特。
照理来说,明朝和尚的僧衣主要是以黄色、棕色二色为主,而这和尚的僧衣,却是与众不同的黑色。
前世的记忆涌上心头,张辅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带着些不可置信的语气脱口而出道,
“黑衣僧人,姚广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