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块长命锁已悄然出现在李红鱼的手里。她细细地抚腻着它,心里又是另一番滋味。
李红鱼当然知道,这不是伏蛇给她做的那块假锁,应该是严率偷偷换过来的。那么,这又说明了什么?严率明明应该已经知道,她不是他要找的人,又为什么不戳穿她?难道仅仅是为了利用自己吗?
还是说……
李红鱼摸了摸自己的左脚踝,她知道,自己这里也有一块心形胎记。她还注意到,当初严率让侍女检查自己身体的时候,那名侍女还特地留意了这里。她一直都有怀疑,如果只是要看手腕处的胎记的话,为什么一定要检查身体?
她也有怀疑过,自己会不会真的就是严率要找的那个人?
想到这里,李红鱼不禁一声嗤笑。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她的父母是谁,事到如今对她来说还重要吗?
管他什么大靖,管他什么大宇!她李红鱼只要做她自己就好了。身世什么的,对她来说从来都不重要。
这个时候,李红鱼又看到了长命锁上刻着的“平安喜乐,一生顺遂”的字样。如果这把锁真的属于自己的话,这几个字恐怕是父母对她最大的祝福。可是,她的一生又哪里算得上平安喜乐?又何来顺遂?
想到这里,李红鱼又是一声嗤笑。
风吹起了她红色的裙摆和黑色的长发,她依然慵懒地趴在自己的膝盖上,神情缱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雷池中,刘明煜打听完李红鱼的事后,便告辞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严太师的夫人李氏就出现在严率身边。
她极显消瘦的身材,说起话来也是异常清冷,“老爷,宫里传来消息,说陛下的气色今天看起来好了许多。七夜堇是剧毒之华,无色无味,我们耗费一年时间,慢慢地放到陛下的茶水里,初时并不会有任何反应。只有当毒素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陛下才会出现类似风寒的症状,太医也只会当做风寒来治。今天,陛下出现了回光返照,看似是他的风寒好了。但实际上,今夜之后,他就只剩下七天寿命,便是大罗金仙降世,也再难有回天之术!”
严率听着这番话,脸色也越发阴沉起来,半晌都没有言语。
夫人李氏瞥了他一眼,又冷冷地问道:“老爷,这件事要让晋王殿下知道吗?”
“让他知道做什么?”严率突然开口,“在所有人眼里,陛下都是身染重疾,寿终正寝,又何必再去费那些功夫?”
“在他选择项天南那一刻,我就已经知道,他是一个昏君!他根本就不配执掌大靖!他不配,和项天南有关的刘明启也不配!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大靖的江山稳固,万世之业,晋王又岂会明白?”
“他只需要按照我的计划,好好当上皇帝就行了!”
李氏听罢,漆黑的瞳仁中散发出渗人的光泽,如同夜空一般深不见底。她盯着严率,轻轻地点了点头,“老爷说的极是。”
院子里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吹翻了滴答作响的竹节,和心跳一般同步的节律也一瞬间戛然而止。
……
御书房中,顾小北等人向皇帝询问完李红鱼的情况后,也请安告退了。他们离开之前,皇帝的面色依然红润,看起来神清气爽。
对于李红鱼的来历有个大概的了解后,接下来顾小北等人的注意力就放在了寻找炸药的来源上。毕竟对方掌握着这么大的杀器,对他们来说始终是个巨大的隐患。
另一方面,陈文远和安何在也在暗暗准备着,搜集晋王的罪证。
一切又显得风平浪静,波澜不惊。大理寺一场变故,似乎并没有在京城引起太大的波澜,仿佛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无论是晋王一党还是秦王一党,都没有让这件事继续发酵下去。
然而越是这样,竟越发地让人感到不安。因为所有人都隐隐感觉到,在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仿佛有更大的阴谋在暗处酝酿。
一声惊天霹雳,已经蠢蠢欲动,随时都准备炸响。
直到第二天,举行日常的朝会时,皇帝缺席了,满朝的文武一下子就炸开了锅。要知道,皇帝最是勤政,登基多年来几乎从来都没有缺席过朝会。即便鲜有状况,也会提前知会朝臣,像这样没有一点预兆地突然不来上朝,这还是头一次。
朝臣们不禁议论纷纷,猜测着发生了什么。
顾小北、刘明煜、陈文远、裴玄礼等人互相张望着,都是惊疑不定,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
就连一向都处变不惊的严老太师都痴痴地望着空缺的龙椅,神色愕然。
当然,他是装的。如果不表现得惊讶点,岂不是暴露了自己吗?严率可是聪明人,不至于犯这点傻。
至于这段时间朝会时一直陪在皇帝身旁的白云飞,今日也没有出现在朝堂上。
冯季常倒是出现了,但他似乎也搞不清楚状况。
所有人都在不安地猜测着。
……
皇帝的寝宫中,早已乱成了一团。
五更天的时候,皇帝从一场噩梦中惊醒。原本已经好转的风寒又骤然发作起来,剧烈地咳嗽个不停。不仅如此,这次发病的严重程度比起之前尤甚,不仅咳出了血块,浑身上下更是一阵阵地恶寒。只是初秋的季节,寝宫里就燃起了无数的火炉,皇帝却还是感觉不到一点温暖。
项皇后在一旁着急地筹措着各种事情,宫女太监们忙忙碌碌地进进出出,不断地往寝宫里搬火炉,加柴添火。几乎所有人都累地热地满头大汗。
唯独病榻上的皇帝,仍是冷得直打哆嗦。
白云飞作为皇帝最信任的人也守在这里,以防生变。
皇帝的身边,至少围了十几名太医。为首的一人是太医院的院首胡万春,他向来有“阎王敌”的称号,从鬼门关前拉回过无数人,因此颇得皇室的敬重。
胡万春有着一头黑白相间的长发,全部披散开来垂落到了地上。他虽已迈入古稀之年,但看起来仍是精神矍铄,不显半点老态。周身上下,隐隐然散发着一股仙气。
此刻,他正坐在那里给皇帝把着脉。同样黑白相间的长胡垂落在地上,他却并没有像往常那般捋着胡须,面色空前地凝重。
他的身边,还有五六名资历同样深厚的太医,或在给皇帝针灸,按摩、推拿,或是在从其他方面查看着皇帝的状况。
然而,他们的这些手段似乎没有起到一点作用,皇帝又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又从嘴里咳了出来。一名宫女急忙揭过铺在皇帝面前的黄色织锦,换了一面新的。
皇帝这一咳,震得他五脏六腑都有些颤抖,连带着刺在他身上的银针都抖了出来。
这一下,愣是把正在针灸的那名太医吓傻了眼!敢情他耗费无数心力,拼尽一生所学,竟然是没有半点用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