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尹建章的夫人来探视他之后,尹建章终日里都是惶惶不安。按照他的推测,他应该是中了对方的诡计,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但为什么对方迟迟都没有行动呢?
对方到底是要干什么?
他还能在这副局面下搏得一线生机吗?
尹建章毕竟和杂役朱壮不同,他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就算是给晋王办事,他也完全没必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搭进去。
他是想活的……他是想找到一线生机的!可是,他又该怎么去找那一线生机?
另一边,尹建章的夫人去贡院探望尹建章的事,很快就被周巡报告给了刘明煜。刘明煜因为之前的流言本就十分伤神,听到这件事后更是头疼。他以手抚额靠坐在那里,闭目叹息,神色极为黯然。
“尹建章不能留了……”
周巡闻言,漆黑的瞳孔越发漆黑起来。
这天夜里,尹建章一番洗漱过后正要入睡,突然觉得身后闪过一个人影。他急忙转过身来,那道黑影便倏地一下蹿到了他的面前。紧接着,尹建章只觉得腹部一阵刺痛,当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按时,便触摸到了汩汩而出的滚烫血液。
尹建章粘稠的手掌缓缓离开身子,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黑影一下子把他掼到了地上,离开之前,还冷冷地丢下一句,“晋王殿下让你走好。”
随后,黑影便消失在黑夜中。
不过,听声音,这好像是陈静初……
尹建章躺在地上,颤抖着指向黑影离去的方向,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既是必死,他索性狠下了心,趁着意识还没有完全失去之前,捂着腹部爬到了书桌上,提笔写下了整件事情的经过,把晋王的罪行,全部诉诸笔墨。
你不让我活,我也不能让你好。人性的自私面,莫不若此。
尹建章强撑着一口气刚刚写完,连笔都没有来得及放下,就咚地一声倒在了桌子上。
烛火在寒风中摇曳,渐渐地就要熄灭,屋子就要黑下来了……
突然,尹建章的屋外又火光四起,屋门唰地一下打开,陈静初、白云飞和冯季常三人大步走了进来。
房间外,已经被手持火把的禁军层层包围。
白云飞信步走到尹建章的书桌前,抄起他刚刚写好的罪状瞥了一眼,便笑呵呵地说道:“没想到咱们这位太子殿下的办法还真管用,他就这么全招了!”
陈静初也同样一笑,从白云飞手里接过尹建章的供词,上上下下地看了一番。
只见供词上清楚地写着,刘明煜是如何收买杂役朱壮,如何笼络他,让他们完成这一件密事。并让朱壮被捕后咬住谢青云和太子,之后就畏罪自杀,从此死无对证。
一番设计,不可不谓之毒辣。
陈静初看罢之后,便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冯季常却没有他们这般欢喜,而是上前查看了一下尹建章的鼻息,确认他仍然存活后,便对身后的禁军挥了挥手,“赶快把他带下去治疗!救醒之后严加看管。”
黑甲禁军闻言,便迅速上前把尹建章抬了出去。
陈静初和白云飞看着这一幕,自是欢喜。毕竟有尹建章这个证人和他亲手写就的供词在手,所有的危机便全都解除了。
正当此时,冯季常却向他们身后的禁军使了个眼色,禁军立刻钢刀出鞘,架在了白云飞和陈静初的脖子上。
二人一惊,随即交换了一眼目光。
“冯统领,你这是什么意思?”白云飞开口问道。
冯季常仍然彬彬有礼地朝他们拱了拱手,“二位,得罪了,这是陛下的意思。我并不想伤害二位,我也知道你们武功高强,但请你们最好不要反抗。否则真要打起来,我这么多禁军也不是吃素的!”
陈静初和白云飞听罢,又相视一眼。他们都足够明智,也确实地明白,眼下的状况,他们最好不要动手。
冯季常见他们没有反抗,也安心下来。他目光一瞥,便从陈静初手上把尹建章的供词拽了过来。
“嗳——”
这毕竟是最关键的供词,他们费了这么大劲儿,都是为了这个。陈静初本想伸手夺回来,不想又有几名禁军的钢刀往她面前伸了伸。
白云飞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大局如此,也容不得她多有反抗。况且,皇帝的意思还不清楚,事情还不明朗,也不一定就非要反抗。事情还没有到那么糟糕的地步,绝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意气坏了大局。
冯季常大略地看了一番供词后,便把供词收进了怀里,随即又向陈静初和白云飞一拱手道:“二位,多谢了!我们进宫面圣吧!”
陈静初和白云飞相视一眼,叹息一声,也是无可奈何,只能任由冯季常做主。
……
皇宫,御书房,皇帝看过供词之后,便下令把顾小北和刘明煜宣来见驾。同时遣散了冯季常、白云飞和陈静初三人,让他们不必在此处候着。
顾小北和刘明煜一个在刑部大牢,一个在晋王府中禁足,接到见驾圣旨后,便迅速赶了过来。
御书房门口,他们倒是意外地撞了正着。然而他们谁也没有理谁,便继续趋步走进了御书房。
此时,皇帝没有像往常那般在龙案前批阅奏折,而是坐在一旁的几案上喝茶。二人趋步到皇帝面前后,便齐齐唱喏,齐齐拜了个长揖,齐齐跪下,“儿臣拜见父皇!”
他们的样子,简直要多整齐就有多整齐,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不知道,定以为这一家子一定是兄友弟恭、父慈子孝。
皇帝一边抚着茶盏,一边却把一纸供词丢在了地上,冷冷地说道:“看看吧!”
刘明煜见状,小眼珠子转溜着,仍然伏在那里不敢乱动。顾小北倒是毫无顾忌地把供词捡了起来,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番,同时,他的笑容也越来越得意。
有这份供词出现,说明他的计划全都如期实现了。
刘明煜瞥着他的样子,心里的小九九更是加紧盘算,猜测着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顾小北看完之后,便挺直身子大着脸把供词递给了他。刘明煜又小心地抬头瞥了瞥皇帝,见皇帝仍在抚着茶盏,并没有什么反应,才敢从顾小北手上接过供词。
然而才刚刚看了两行,刘明煜就立即大呼起来,“父皇,冤枉啊!”
谁曾想皇帝一听,登时就把手里的茶盏扔在了地上,站起身来怒目而视道:“再敢喊冤,朕就把你丢到三法司的衙门,让他们好好审审你!”
刘明煜见状,所有的话便都咽了下去,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顾小北却在一旁抿着嘴,显得十分无辜。毕竟,他正好跪在皇帝的下手边,皇帝一盏茶扔在地上,茶水全都溅到了他的衣服上。
顾小北擦着湿漉漉的衣角,委实无奈。明明教训的是刘明煜,怎么倒霉的却是他啊?
父皇莫不是故意的?
皇帝看着这两个儿子,着实是恨铁不成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