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麻药,能忍吗?”香雾问。
“嗯。”唐甜苦笑着说道。
小腿的伤口处皮开肉绽,腐烂生疮,脓包外溢。
“我动手了!”香雾拿起刀,手有些哆嗦。
冰凉的刀子一刀一刀削去腐肉,直到鲜红的血液涌出,露出森森腿骨。唐甜紧紧地咬住手帕,抓着床单的双手怪异地扭曲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至腮边。
最后一刀落下,她昏死过去。
“她一声也没叫。”香雾擦了擦额角的汗。
“腿保住了吗?”顾行问道。
“保住了。”
“女中豪杰。”香雾由衷地敬佩。
“香神医医术名副其实。”
“得你一句夸赞真是难得!”
香雾是顾行的好友,不仅人美,医术更是冠绝天下,求医问诊的人几乎踩断了香香堂的门槛。
夜幕降临,星光依然耀眼。唐甜望着头顶的青纱帐,眼角划过一滴泪水,那是劫后重生的喜悦之泪。
宋问之和香雾守在床边,不见顾行。
“阿牛,你醒了?”
“感觉怎么样?”宋问之问道。
“疼。”唐甜苦笑着说道。
“你还能笑得出来?”宋问之看上去比唐甜还紧张。
“别担心,我活下来了。”
“香雾姐姐,我的腿?”
“在那边。”
唐甜顺着香雾的目光看去,一截腿被黑布包裹的严严实实。
“我想看看。”
“你确定要看?”
唐甜点点头。
“香雾姐姐,你别逗她了。”宋问之看不下去了。
“阿牛,你的腿还在。”
看见了绑着绷带的右腿,唐甜喜极而泣,一把抱住了宋问之。
“你现在右脚和右腿没有知觉,要过段时间才能恢复。”香雾不紧不慢地说道。
“好了,你快出去吧。她需要休息。”香雾拎起宋问之往门外走。
“那我明日来看你。”宋问之的脸红扑扑的。
“这个给你。”香雾递过来一个瓶子。
“姑娘家家的,不能毁容了。”
“你知道了?”唐甜心里咯噔一下。
“阿牛也不是真名吧?”
唐甜乖巧地点了点头,但也没再说什么。
“你不说真名也罢。”
“以后有什么事找我。”香雾拍了拍胸脯说道。
“谢谢香雾姐姐。”
“你好好休息,明天我来给你换药。哦,对了,药膏擦脸,睡前擦。”
“好!”
“没一个省心的。”香雾临走前贴心地带上了门。
夜里,隔壁房间传来重物掉落的声音。唐甜被惊醒后,又陷入了沉睡。
接连几天,宋问之都顶着个大黑眼圈来看望唐甜。
“问之,你晚上没休息好?”
“也不是,就是特别累。”
“累?”
“嗯,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我,没办法呼吸。”
“是不是白日里太过操劳了?”
“有可能吧。”
“哎,你脸上的疤好像淡了很多。”宋问之说着就要伸手去摸。
唐甜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失礼了。”宋问之连忙道歉。
一眨眼,半个月又过去了,唐甜已经能下床了。只是卧床的这段时间,没见到顾行。
这一日,望城书院许院长找到唐甜。
“阿牛,身体可好些了?”
“劳院长费心,已经好很多了。”
“那就好!”
“望城书院的宗旨是惟吾德馨,人才至上。”
“想必你也听说了,书院有意向请你加入。”
“这次来找你,就是想听听你的看法,可否愿意成为我们其中的一员啊?”
“多谢院长抬爱!”
“谦虚了,你的才华可是熠熠生辉啊!”
历尽千帆,苦尽甘来,更要珍惜眼下!
孤身一人,无处可去,留在望城书院,做一名先生,何尝不是一个好的归宿。
测试地点在乙班教室,两位院长在讲台上正襟危坐,教室两侧是清一色的老师,窗台上趴满了学童。
许院长宣布测试开始,并出示第一道试题,题眼:雪,限时一盏茶,做出一首诗。
唐甜忆起孩提时,母亲曾经教她背过的一首诗,便答道:
“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
刚吟完前两句,教室里就已经热闹起来了。
“就这水平,做先生?笑掉大牙。”
“接下来是不是十一十二十三片?”
“崔先生高见啊!”
罗仁和崔莫大声地说着悄悄话,宋问之在台下焦急地盯着唐甜。
“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梅花总不见。”
“好,好一个飞入梅花总不见。”宋问之第一个拍手称赞。
“瞎猫碰上死耗子。”罗仁不屑地说道。
“阿牛好文采!字字不提雪,却字字都是雪。”郑院长笑着说道。
“第二道题算学,请写出这题的正确答案。”许院长绕场一圈,向众人展示试题,最后把试题平铺在桌子上。
这是一道空间想象题,用最省钱的方法包装书本。
唐甜拿出笔,在纸上随意画了几笔,正确答案呼之欲出,这让在场的师生大为震惊。
“最后一道题,由在坐的各位老师出题。”许院长说道。
“这是为何?”郑院长问道。
“服众!”许院长解释道。
“我来!”罗仁自告奋勇。
“好,罗先生请。”许院长说道。
“一个人带着一只狼一只羊和一捆白菜过河,河边只有一个竹筏,一次只能带一样东西过河。如果人不在,狼要吃羊 ,羊要吃白菜,请动脑筋想一想;既不让狼吃羊,又不上羊吃白菜,应怎样安排过河?”
罗仁存心刁难,出的题和国学算学均无关联。
“农夫可先将羊带走 ,回来之后第二次把狼带走,顺便再把羊带回来。
第三次把一捆白菜带走再回来,最后一次带着羊一起渡河。”
众人思考之际,唐甜不慌不忙答道。
“他答得可对?”郑院长问道。
罗仁不服气地点了点头。他哪里知道,唐甜不仅和母亲学过诗词歌赋,也学过疑难算学。
“既然三关已过,那牛先生即日起,就是望城书院的先生了。”郑院长郑重地说道。
宋问之在底下手都拍麻了,皮肤黝黑的男孩子周志方也正使劲地鼓掌。
“我就说你可以!”宋问之说道。
“凑巧了。”唐甜笑道。
院长的书房里,顾行一边品茶,一边玩弄着字画。
“顾爷啊,手下留情呐!”郑院长想趁机夺过字画,却被顾行一把扯回。
“测试通过了吗?”
“通过了,通过了。”
“牛先生今天是大放光彩啊!无人不服啊!”郑院长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顾行手中的字画。
“你服吗?”
“服!服得五体投地!”
“画可以还我了吗?”
“接着。”郑院长把画捧在手里,又是亲又是摸。
唐甜再见到顾行时,已是入冬。她的腿已经完全好了,脸上的疤也消失了。
她虽不及香雾的妖娆妩媚,却一如既往的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宋问之总是在他面前说:“如果你是个姑娘就好了!”这让唐甜很心虚。
“好久不见,牛先生!”隔着千里山海,顾行看到了那抹明媚灿烂。
“好久不见,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