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放晴,气温回升,仿佛昨夜的寒冷未曾来过。
顾行靠在柱子上闭目养神,唐甜把金块轻轻地放在旁边的衣服上,悄悄地离开了茅草屋。
山路崎岖,杂草丛生,地面又滑又烂。
树林里传来一阵骚动,吓得唐甜躲在树后,不敢出声。
“一只兔子而已。”
忽然出现的男声,又吓得她一个激灵。
“谁?”
太阳光穿过茂密的枝叶,照在来人身上,看不清脸。
“山里有老虎出没!”顾行越过她,在前面开路。
唐甜警惕地看看四周,也赶紧跟了上去。两个人一前一后,一个高大,一个瘦小。
两人走得很慢,直到下午,还没出眼前这片林子。
小溪清澈见底,蜿蜒曲折,伸向远方。唐甜又饿又渴,她艰难地蹲下去,喝了个水饱,顺便洗了个脸。一条可怖的疤痕从嘴角延伸到耳朵,疤痕下是一张精致的脸庞。
“给。”唐甜捧着一把桑葚走到顾行面前。
一旁的顾行勉为其难地捏了一颗,放进嘴里,却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在舌尖蔓延开。
“别吃,有毒!”顾行发现大拇指和食指乌青,一把打翻她手里的桑葚。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唐甜愣在原地。
“你中毒了!”顾行看着唐甜泛黑的嘴唇。
“你的嘴。”
唐甜擦了擦嘴角,手上沾染的汁液让她忍俊不禁。
“你笑什么?”顾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说的是这个?”
“这是桑葚汁。”
顾行顿时窘迫不已。这下好了,不是中毒,那就是脏东西。他拼命地搓着手,貌似要脱掉一层皮才罢休。
唐甜摘来青桑葚和桑叶递给他。
“像这样,先用青桑葚搓,再用桑叶搓,就能清洗掉桑葚汁。”
果然,手指的乌青很快就消失了。
“你知道的很多。”
“我母亲告诉我的。”
“我再去摘一点。”
唐甜的右腿使不上力,左腿承载着全身的重量。她小心翼翼地绕到树的另一面,却没留意到脚下的陷进。
“啊!”
千钧一发之际,顾行抓住了她。但地面湿滑,两人一齐掉进坑里。
顾行一声闷哼,动弹不得。唐甜发现异常,连忙问道:
“你怎么样了?”
“胳膊断了一只。”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脏。”
“嗯?”两人鸡同鸭讲。
“扶我一下。”顾行无比嫌弃地看了一眼泥坑。
坑不是很深,但是下了一夜的雨,坑的四周很滑,无处落脚,想要爬上去并不容易。
“你干嘛?”
“快!你受伤了,踩着我的肩先上去。”
顾行呆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蹲在地上的瘦弱的身影,脊背挺得笔直。
“怎么了?”
“有人来了!”
远处两个人的谈话声越来约近。
“贺知哥哥,咱们逃学出来,被先生发现了怎么办?”
“先生老眼昏花,发现不了的。”
“那你说咱们真的能等到野猪吗?”
“等不到接着等。”
“我可不想再吃萝卜青菜了。”
“我想吃肉。红烧肉,红烧兔子也行。”
“韦颜,快看,有猎物掉坑里了。”贺知兴奋地朝大坑跑去。
“等等我!”
“贺知哥哥,野猪还是野兔?”韦颜问道。
“一对野鸳鸯!”贺知双手抱在胸前胸前,一副大人的口吻说道。
“贺知哥哥骗人,这明明是两个野人。”
贺知和韦颜挖了几天才挖出这么大个坑,没想到掉进去两个人。
“两位小学童可不可以帮个忙,把那根藤条扔下来。”唐甜问道。
“我凭什么要帮你!”贺知反问道。
“因为是你挖的坑。”顾行接着说道。
“他怎么知道?”韦颜感到惊讶。
“闭嘴!”贺知命令道。
“看着装,我还知道你们是望城书院的学生。”
“知道又怎样?”
“哥哥,他既然知道望城书院,如果他去告状,被父亲知道,我们就完了。”
“哼,我才不怕。他能爬上来再说!”
“我不但不会告状,反而要请先生奖励你们。”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疑惑。
“你们救了人,先生一定会奖励你们一碗红烧肉。”
韦颜咽了咽口水,像是已经尝到了美味。
“救你也可以,但你要保证我们能吃到红烧肉。”贺知说道。
“成交!”
因为顾行胳膊受伤,几人费了一番功夫才从坑里爬出来。
望城书院,凉州最有名的书院。
“你们两个又去哪玩了?手伸来!”秦先生举起戒尺。
“先生请慢!我们救回来两个人!”
“还敢撒谎!”
“先生,我们没有说谎!”韦颜说道。
“您看!他们就在那里。”
秦先生看着亭中一身泥泞的二人,接着说道:
“等会再找你俩算账!快回课堂!”
贺知朝二人做了个鬼脸,拉着韦颜一溜烟地跑开。
果然,晚餐时。贺知和韦颜一人获得一碗口味浓郁,酱香四溢的红烧肉,馋得一众小伙伴口水直流。
望城书院实行寄宿制,前来求学的除了梁州本地人,还有很多外地人。
求学的学子,一个月回家一次。其余时间,几乎见不到家人。
学院的孙总务,给两人安排了两间客房,客房崭新,好似从来没有人住过。孙总务叮嘱二人,晚饭去饭堂领取。
顾行身着藕粉色院服,气质出众。面前的桌子上摆着未写完的书信。
“我来给你送晚饭。”唐甜在门外说道。
“进来!”
顾行因救自己受伤,唐甜理所当然承担起了跑腿的业务。
桌子上稀稀拉拉地摆着几个小菜和一碗小米粥。
见顾行不动碗筷,唐甜问道:“不合胃口吗?”
“可能是晚上吃得清淡些。”
“我右手不方便。”
“那,我喂你。”
“嗯。”
唐甜惊讶地瞥了眼一旁的纸墨,那里还躺着没有完成的书信。
“我左手会写字,但不会拿筷子。”顾行解释道。
“你叫什么名字?”
“阿牛!”唐甜想了一会,随口胡诹了一个名字。
“阿牛?”顾行这一声,玩味戏虐。
“想必阿牛兄一定很有力气!”
唐甜笑而不语,顾行接着说道:
“母亲生我的时候,问父亲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父亲说都行,于是就给我取名顾行(xing)。”
“母亲觉得太随意,便改为顾(hang)。”
顾行在说到父母时,眼里都是光。唐甜笑得很甜,像母亲希冀的那般,可她的内心却隐藏着缕缕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