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毛发黝黑光亮的大狗贪婪地盯着眼前的猎物,猩红的长舌像是阴曹地府索命的使者,哈喇子拉成的丝,透明又粘稠。
“嗒”!脏兮兮的眉头皱了一下,布满伤痕的右手抬起又放下。手背上血迹流过的地方呈现褐色,一条一条,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狗哥,狗妹,今天是不是来早了?”女人的嘴角扯起一丝痛苦的微笑。
“汪、汪、汪汪。”
女人想要弯曲双腿,一股钻心的疼痛由下而上,噬心噬骨。
“别装死!”钱婆子踹了女人两脚。
“你们也别叫了,这就放饭。”
“好好伺候这个小贱人!”钱婆子解开拴狗的绳子,又晃动着肥硕的屁股离开了柴房。
女人嘴角溢出的鲜血让两只狗格外兴奋,紧接着,屋内传来撕咬的低吼声和女人气若游丝地哀嚎。
“钱婆婆,那个女人怎么样了?”一位候在门外的丫鬟问道。
“死不了,但也生不如死。”
“还是婆婆有手段。”青衣女子笑靥如花, “这是感谢婆婆的。”
钱婆子一边接过钱袋子,一边谄媚地笑着说:“多谢姑娘惦记小的。”
“我们姑娘说了,只要把里面这位照顾好,好处自然少不了。”
“好好好,能为姑娘鞍前马后,老婆子一定尽心尽力。”
“别叫旁人发现了。”青衣女子小声说道。
“一定一定,青泥姑娘放心。”
疾驰而来的骏马停在诺大的徐府前。一名小厮连忙上前牵住缰绳,另一名小厮跪在地上,高大的身影踩到他的背上,将他笼罩在阴影里。
“婉婉。”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公子。”红衣女子慌张地放下手中的针线,低着头退到一旁。
“婉儿呢?”
“姑娘这会睡下了。”
“红衫,是公子来了吗?”帘子后面的女人轻声问道。
“嘘!”男人朝着红衫示意,小心翼翼地掀起珠帘,悄悄地进入了女子的房间。
“讨厌!”屋内女人撒娇道。
“想我了没有?”男人的声音低沉而饱满。
“嗯。”女人娇羞的脸上泛起朵朵红云。
“道儿也很想你。刚才还在念叨着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那臭小子呢?”男人青色的胡茬在女人脸上摩挲着。
“这会子,不知道野哪去了?”
“等会再去教训那个臭小子。”徐礼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进隋婉婉的里衣。
红衫作为贴身侍女,识趣地退出屋外,带上了房门。
柴房内。
“好了,好了,别舔了。”
“我吃。”女人咯咯地笑着。
唐甜面前放着一堆叫不出名字的草,这是狗哥衔回来的。左耳有白圆点的是狗哥,右耳有白圆点的是狗妹,当然,这名字是唐甜取的。
自从唐甜吃了这些草后,身上的伤渐渐好转,双腿也有了知觉。
墙角的老鼠,偶尔窜进屋里的蛇,误闯的青蛙,在火的炙烤下,香气扑鼻。唐甜用这些野味讨好这两只凶猛的巨型犬。
时间的长河里,往事不经意闪现。
六年前,徐礼突患疾病,徐清明寻遍名医,他的独子也没能醒来。
在神婆的提醒下,他打算为儿子冲喜。冲喜的女人好找,但八字旺他儿子的女人却不好找。
当徐管家找到唐家时,十二岁的唐甜正蹲在池塘边破冰,旁边堆着一家人的脏衣服,小小的双手冻得通红不已。
如今的唐家早已不同往日,破旧的三间房屋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唐甜的继母胡月坐在炭火盆前磕着瓜子,儿子正在唐父膝下玩耍,父慈子孝,令人羡慕的一家三口。
“请问是唐先生家吗?”一个小厮问道。
“谁啊?”唐甜的继母拍拍身上的瓜子屑,不耐烦地走了出来。
“这该死的天,想冻死人吗?”
“夫人,我们是东城徐家。请问这是唐士学先生家吗?”管家徐祝答道。
“整个东城徐家多了去了。”胡月傲慢地瞥了一眼管家。
“夫人,我们是护城河边上的徐家派来的。”
“护城河边上的徐家?有很多家绸缎庄的那家?”胡月问道。
“正是。”徐祝不动声色地答道。
“哎呀,稀客呀!快请进,快请进!”胡月笑得嘴都合不拢。
唐甜的生母陆筝去世半年后,唐士学把胡月娶进门。又过了半年,胡月给唐家添了一个男丁。
“甜丫头,那可是徐家,多少人挤破头想嫁进去呢?”
“你嫁过去,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着你呢!”
“你娘说的对!”唐父接着说道。
“爹,我尚未及笈,这般早嫁怕是不妥。”
“是有些不妥!”唐士学低声说道。
胡月白了一眼唐士学,接着说:
“徐总管说了,婚事不大办,不外传。等过两年,自然为你和徐公子补上一场盛大的婚礼。这样一来,外人也不知是不是?”
“你说呢?”胡月用胳膊肘撞了撞唐父。
“你娘说的在理!”
唐甜不再把希望寄托于父亲,她太了解这个男人,婚前儒雅风流,婚后重男轻女。在胡月面前,仿佛被捏了七寸,唯唯诺诺,嚣张不再。
儿时的记忆里,父亲常常喝得酩酊大醉,深夜回家,对母亲没有好脸色,对自己更是不闻不问。
她听得最多的是“你这个不争气的肚子!”“还有你这个赔钱货!”父亲脸上无比厌弃的表情深深地刻进了她的脑海里。
母亲和父亲关系越来越差,断断续续病了好几年,终于在唐甜六岁那年离开了人世。有了后妈就有后爸,唐甜的苦日子也来了。
最终,继母狮子大开口,用唐甜换回来一笔巨额彩礼。
出阁的那一天,太阳很大,积雪却没有一丝融化的迹象。父亲和弟弟在院子里堆雪人。继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你弟弟还小,用钱的地方多。等你到了徐家,有好处可得想着你弟弟啊!”
看着继母的虚伪,父亲的冷漠无视,唐甜咽下心中的苦涩,她摸了摸包袱里母亲的遗物,然后挺起胸膛,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家,身后的雪地里是两排坚定的脚印。
她记得母亲临终之言:“好好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一辆简陋的马车悄无声息地把唐甜从偏门送进了徐府。神奇的是,随着唐甜的到来,徐礼的病竟好转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