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七月,牛洼村的雨水变得充沛起来。
李兰兰最喜欢下雨天,因为下雨意味着不上工。
还记得第一次下雨,几个知青冒着雨走到地头,结果发现没一个村民来上工。
各个淋得湿透不说,还踩了厚厚的两脚泥,那天知青点七个人都刷了鞋。
伴着雨滴在房檐下滴滴答答的奏乐,李兰兰睡了一个懒觉,连苏梅喊她吃早饭都没应。
等李兰兰起床,雨已经停了,高桃在屋子里留了字条,刘爱国去镇上买肉,他们几个去山上采蘑菇了。
一下雨,山里的蘑菇就全都冒头了,今天估计半个村的人都会去采蘑菇。
吃了苏梅留在灶上的菜粥,李兰兰也背着背篓出门了。
“兰兰,你这是去采蘑菇?”李兰兰正走着,二旺嫂子也背着背篓从后边追了过来,手里还牵着撅着嘴的小狗蛋。
“是呀,嫂子,狗蛋这是怎么了,小嘴都可以挂油壶了。”李兰兰说着,摸了摸狗蛋的头。
“哼~”难得狗蛋有不理人的时候,要知道他每次见了李兰兰都是姐姐长姐姐短的。
“狗蛋,这是不礼貌的知道吗?跟姐姐问好。”见狗蛋没吱声,二旺嫂子扯了下牵着狗蛋的胳膊,训斥道。
说来也好笑,李兰兰喊王桂芬嫂子,狗蛋喊李兰兰姐姐,李兰兰纠正了好多次,让狗蛋喊阿姨,狗蛋就是不干,后来干脆就各论各的了。
主要狗蛋妈王桂芬也就三十几岁,让李兰兰喊婶子那不是得罪人呢嘛。
“兰兰姐姐好。”迫于亲妈的威慑,狗蛋跟李兰兰打了声招呼。
李兰兰觉得好笑,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硬糖塞到狗蛋嘴里,狗蛋瞬间眉开眼笑。
“兰兰妹子,你别总给狗蛋吃糖,留着你自己吃,现在糖那么金贵还不好买。”王桂芬一看儿子又吃了李兰兰的糖,有点不好意思。
狗蛋也是个小机灵鬼,甩开妈妈的手,背着小背篓跑前边去了。
“狗蛋他爸今天去镇上帮他大伯办点事儿,这孩子非要跟去,这不他爸没带他,他就在家跟我闹了一场。”
也难怪,现在没啥娱乐活动,对村里的孩子来说,去镇上的诱惑不亚于后世带小朋友去迪士尼。
李兰兰小心的看着脚下,下过雨的土路越发难走,尤其要注意积水的小坑,如果不幸踩进去,就不仅是鞋子湿透了,还会挂一脚泥,又湿又黏的,那是相当难受。
不要问李兰兰为什么知道,这是刷了好多次鞋攒出来的经验。
到底是走习惯的路,三个人半个多小时就走到了山脚下,沿着一条脚印比较少的路往山里走。
“妈,兰兰姐,快来,我找到一大片蘑菇。”李兰兰和王桂芬闻言都加快了脚步。
只见一棵粗壮的大树下,在一片青草的遮掩下,长着一片“白蘑菇”,大的伞盖有成年男人拳头那么大,小的则刚长出来一个细杆。
可能是因为地上的草比较茂盛的缘故,这片蘑菇才没被前边进山的人发现。
三个人围着这片蘑菇蹲了下来,雨后的蘑菇特别嫩,只需要把手伸到伞盖下,中指和食指夹着蘑菇往上轻轻一抬,一朵完整的蘑菇就被摘了下来。
花了十多分钟,这片蘑菇就摘完了,他们并没有摘那些还没长出伞盖的菌株,这是村里人约定成俗的规矩,留着过个一两天又可以长出来新的一轮蘑菇。
背上背篓,小狗蛋带路,三人继续往林子里走,遇到蘑菇了就蹲下来采摘。
“对了,兰兰妹子,你们院里的刘知青有对象吗?”王桂芬突然问道。
“哪个刘知青?”
“大刘知青啊。”村里人现在称呼刘爱国是大刘知青,刘爱党是小刘知青。
“哦,刘爱国知青啊,我也不知道呀,嫂子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李兰兰也很好奇王桂芬怎么会打听起刘爱国的私事儿。
“嗨,还不是张小花,就是咱村会计张大拴的小闺女,好像是相中刘爱国知青了,你大拴婶子让我来探探口风。
你说说,拉媒牵线的事儿我也没干过,这不就想起来问问你了。”王桂芬显然不太擅长做这些。
张小花李兰兰有次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见过,不像是一般农村女孩儿又黑又糙,张小花挺白的,鹅蛋脸,长相不算特别漂亮,但在一堆黑丫头的衬托下还是挺出挑,说话也细声细气的,一看就是家里宠着,没怎么下地干过农活儿的人。
但李兰兰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村里人不都嫌知青干活不利落,不能挣工分嘛,这怎么就看上了呢。
不过转念一想,知青院里除了自己和高桃干活不太利索,剩下的几个知青,包括苏梅,现在挣得工分都和村里人不相上下。
而刘爱国不仅干活儿是一把好手,还会来事儿,和村里人相处的格外好,上到村长,下到村里的二流子,似乎跟刘爱国的关系都不错。
这样想想,张小花能相中刘爱国也就不奇怪了。
不过刘爱国刘爱党看着也不像是普通家庭的,所以刘爱国会不会在村里找媳妇李兰兰还真说不准。
眼看快中午了,两人也没耽误,喊上狗蛋就下山了。
那边刘爱国刚走到镇上就连打了几个喷嚏,擦擦鼻子走进邮局。
这次来镇上主要是给家里打电话,下乡之前都有消息说,他爸的工作可能要恢复了,最近也没接到家里来信,就打电话问问。
现在打电话比较麻烦,先把电话打到街道办,街道办的人帮忙去家里喊人,过十分钟再打过去,这次接电话的是刘妈。
“爱国呀,你跟弟弟在那边都还好吧?”刘妈的声音有点哽咽。
两个孩子从小也没吃过什么大苦头,跑到那么远的乡下去种地,谁知道要受多大的罪,刘妈想想就很难过。
但是前段时间恰好是自己男人的审查期,因为政策变动,有很大机会恢复原职。
原本自家三个孩子,走走关系可以都不下乡,关键时期就怕有人从中使坏,再耽搁了自己男人。
大儿子懂事,二话不说直接带着弟弟下乡了,只剩下小女儿留在身边。
“妈,我跟爱党一切都好,你跟爸身体还好吧?一切顺利吗?”电话里不方便说太明白,但是刘妈是能听懂的。
刘妈也不在意对面的人是否能看到,点了点头道:“一切顺利,你的信我们收到了,最近可能要搬家,就没给你回信。”
一听说要搬家,刘爱国就知道自己爸爸的工作应该是稳了,也很开心。
“好的妈,我和爱国一切都好,你跟爸也别惦记,等安顿好了给我们来信。”
“好的儿子,妈知道。”
这时候就是这样,不存在煲电话粥,别说电话费有多贵,就是你占着电话多说几句话,后边排队的就有一堆人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