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知意这伤好不容易好了些,这一架吵下来硬是又给牵动起来,又躺了三日。
好在老鬼和乔水水轮番上阵,各种珍贵的药用着,倒也不算很严重。
涂晦一开始还跟她置着气,抗了两天实在忍不住,上街买了些零嘴别别扭扭的找闺女修复关系。
涂知意看着捧着糖炒栗子在门口转来转去的男人,心底泛起些淡淡的无奈。
她这个爹啊,不论她想做什么都支持她。不管是当年推翻冥界所有氏族重建新政,还是在千疮百孔之际非要硬和魔界打仗,都从未有过怀疑或阻拦。
唯独暮山沉这里,父女俩只要提起来必定要吵架。
涂晦一口咬定涂知意想嫁去天界,要把冥界当嫁妆带过去拱手相送,到最后落得和上任妖王封妩一样的下场。被架空了所有权力,临盆当天死于丈夫手下。
就好像他亲眼看见了似的。
涂知意不知道他是怎么异想天开到这种地步的。
她接了涂晦手中的栗子,父女俩算是休战和解,不再提暮山沉这个人。
在养伤期间,启渊莫名其妙的来了一次。后面没跟着翎瑶,前面也没追着鹤白。
确切的说,他正是因为找不到鹤白,才来找涂知意的。
他曾见过鹤白从他救下的村民手中接过了那个圆灯笼,紧跟着就给涂知意送了过去,自然会觉得这二人关系不错,便来问一问。
涂知意和他没什么好说的,没好气的说自己和鹤白不熟,然后直接赶人。
涂晦急急忙忙跑回来的时候,启渊正好走到门口。
他们这一辈的主君们对启渊是相当敬重的,见到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冥界结果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下了逐客令,可是吓得够呛,连连道歉说招待不周,又非要留人家吃个晚饭。
“听闻启渊大人最近一直在外游历,可是这六界中有何事端?”涂晦一边张罗着给启渊添菜,一边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坐在一旁自顾自扒饭的不争气的闺女。
涂知意默默翻个白眼,只当没看见他的眼色。
启渊淡淡的回答:“鹤白三个月杳无音讯,本座一直在找他,并非六界有何事端。”
“这样啊……”涂晦恍然大悟,继续问:“您出来这么久,上清那边……”
“上清的上下事务现在都由本座的徒儿代为管理。”
涂知意闻言停下了咀嚼的动作,抬眼幽幽的看了一眼启渊那冷冰冰的神色,问:“真神倒是对您那徒儿信任的很,现在都让她掌事了?”
“日后总是要交给她的。”启渊面无表情的看过来,“提前让她试着接手,也免得交接之时出什么纰漏。”
涂知意脑中关于翎瑶的那团乌七八糟的事情好像突然冒了个头,留下了个什么小尾巴。
她沉默半晌,放下手中筷子,语气也沉了下来。
“你打算把上清交给翎瑶?”
“是。”
涂知意盯着启渊的脸,好似要将人看个洞出来。启渊也没有任何动作,当与他交互的人没有进行下一个话题时,他一直在执行等待。
涂晦左右看看两人,正准备嗔斥女儿一番让她不要对真神无礼,就听到自家闺女轻飘飘的冒出来一句大逆不道之言。
“行,你把上清给翎瑶,到时候我们冥界地盘就可以扩一扩了。”
涂晦眼珠子险些瞪出来,下意识看向启渊,时刻准备着帮涂知意揽着。
谁料启渊也并没有生气的意思,语气中似乎有些迷茫:“你对翎瑶不满。”
“是。”涂知意大大方方承认。
“她可是有哪里做的不好,让你觉得她配不上这上清之主的位置?”
“她险些杀了我算不算?”
启渊从头到脚打量涂知意一番,淡淡道:“她实力不如你,甚至相差甚远,此条件不成立。”
涂晦在桌下踩了涂知意一脚,让她少说几句。
涂知意心思有些乱,便直接起身出了门,御风而起,边走边思索。
从启渊的态度看,他似乎早有隐退的意思,翎瑶就是他培养的接班人。
当年胥乐死的时候,翎瑶也是知道星牧的真实身份的……
她先前一直觉得翎瑶是因为喜欢启渊,把胥乐当情敌,杀人是因为感觉到启渊对胥乐动心了。
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启渊这样的性子是个人都受不了,就是胥乐这样倔的脾气,后期都已经完全放弃了他,只想带着儿子好好生活。
她“垂死”之际问翎瑶,胥乐之死到底和她有没有关系,翎瑶的回答是“与我无关”。
暂且相信她说的是实话,先将此事放在一旁不提。
这次翎瑶突然疯了似的要杀她是为什么?
涂知意皱着眉,迎风闭上眼睛,在空中漫无目的的行着。
这女人当时拦住自己,都说了什么?
“去我灵宫侍卫家中有何事?”
“鹤白来找你做什么?”
鹤白……
联想到这女人对鹤白的态度,她比任何人都担心鹤白从地下出来。
鹤白当年是因为想统一六界,与启渊的想法相斥,才被联手封印在地下的……
涂知意猛地睁开眼。
假设翎瑶想要这上清之主的位置,一旦鹤白胜了启渊,她这么多年在启渊身边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冷漠岂不就白受了?
再加上鹤白莫名其妙的给自己送灯笼的举动,很容易让翎瑶误会自己是鹤白选中的人,而自己又和她不对付,所以想先下手为强?
但这一切还没发生呢!她急个什么劲?凭一个猜测冒险去杀一界主君?
涂知意摇摇头,叹了口气。
翎瑶这个人心思太重,让人隔着大老远都不舒服,她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去猜这个女人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看看四周景象,涂知意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竟已经进了天界境内。
来都来了,干脆去一趟天宫,前几日自己老爹让暮山沉那般下不来台,还是得去安抚一下。
涂知意这么想着,脚下也提高了速度,直直向着天宫方向而去。
天门前的天兵们见是她也不阻拦,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涂知意速度不减,向下方人颔首点头,径直穿过天门直奔暮山沉的浮白宫。
暮山沉也刚用了晚饭,一抬头看到门前的女子,连忙起身迎出来:“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一般老冥君在冥界的时候,涂知意不会明目张胆的跟他对着干,明晃晃的往天界跑。
这次也才三天,想来老冥君也不会走的这么快。涂知意现在跑来天界……他不会生气吗?
涂知意听出了身旁男子的意思,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老家伙忙着呢,忙着伺候启渊。”
暮山沉这才放下心来,两人并肩进了屋。
涂知意一进门就看见了置衣架上挂着的那件狐毛大氅,直接走过去取下来在双臂间折了三折揣进储物袋:“都说了送我的,可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暮山沉无奈的笑了笑:“涂伯父有一点说得倒是在理,这图样确实容易引人误会。下次给你做衣裳,用你的图腾。”
“我不。”涂知意愠恼:“我就喜欢梅花。”
暮山沉神色一怔,呼吸不自觉的停了一下。
梅花是他的专属图腾,涂知意这番话落在人耳中,便与“我就喜欢你”没什么区别。
涂知意却好似一点都没注意,说完这句话后突然看向窗外,眼神带着些警觉。
“怎么了?”暮山沉轻咳一声,试图将耳后红晕压一压,转移话题道:“有什么不对吗?”
涂知意眉头微蹙:“你有没有觉得刚才窗外好像有人?”
“没有吧?”暮山沉快步来到窗边,向外看了看,只能看到静静绽放的莹白梅花和晃悠悠刚落地的两片花瓣。
涂知意也来到窗边,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玉白的窗框中显得格外般配。
“没有人啊……”女子喃喃自语。
“那可能是我的错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