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病歇伏村得杂咏(二)
救急如救火,很快,阎尔梅就从镇上将药抓了回来,賽华佗已经告辞而别。
“阎大人,我来煎吧,他们要找你商量事儿。”
“谢谢你。”
翠花在院子门口候着他,她连忙接过药包,倒入一只瓦罐内,盛上适量的井水后,将瓦罐放在一边。她又麻利地搬出三块封砖,在大院的偏角处搭起了一个简易小灶,拾些柴火放入里面。随后她将瓦罐放了上去,点烧灶火,不一会儿,整个大院就弥漫出草药特殊的气味。
阎尔梅进入堂屋,与族长施完礼后,就要进房间探视妻子。
雪儿见状,忙制止说:“阎大哥,大嫂服下大夫的一颗药丸后,烧就退了下来,让她安静地睡会儿吧。”
“是的,用卿兄,请坐下,我们有个事儿商量一下。”龚孝升说。
“龚大人,有什么事儿请说吧。”
龚孝升委婉地说:“根据医嘱,嫂夫人的病情需要静养些时日,所以……”
阎尔梅马上明白他的意思,便打断他的话儿表态说:“龚大人,你皇命在身,延误不得。你先带着雪贵妃去京都,我待洵儿康复后,再到昌平府找你们。”
我的个乖乖,原来这个尼姑是皇贵妃,千岁之体,竟然使得傅大爷和族长傅启佐快惊掉了下巴。
他俩正要下跪重新行礼,雪儿眼尖,忙将他俩扶起。
“使不得,两位老人家,贫尼现在已入佛门,一切需遵崇佛门规矩。”
傅启佐见状,自觉不便行此大礼,他连忙表态说:“贵妃千岁和龚大人,你们皇命在身,我就不挽留两位贵人了,一同去寒舍吃完中饭再赶路。鄙人寒舍宽敞,备有专用客房,我这就将阎大人夫妻接到寒舍小住时日。”
“如此甚好!”
“麻烦傅族长了。”
傅启佐、龚孝升、雪儿在前,阎尔梅像新郎官抱着新娘似地抱着妻子跟着,翠花和公公提着药罐药包紧跟其后,很快来到傅族长的家门前。
雪儿举目打量起傅族长的家来:这是一座北方典型的四合院式建筑,高大的门楼上的宽大匾额上“傅府”两个篆体大字格外醒目,外来人员只需瞧一眼,就知道这户人家是当地大户。
进入傅宅,傅启佐将大家从一侧门引进,他指了指别有洞天的小四合院说:“阎大人,你们夫妻住这里可好?”
阎尔梅忙说:"很好,吵烦傅族长了。"
他礼节完后,抱着妻子进入房间,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只见洵儿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盯着自己,嘴里却在喃喃地说:"夫君,辛苦你了。"
这不是病中的糊话,阎尔梅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她已经退烧,高兴地说:"洵儿,你的高烧已经退了,我去倒杯热水,让你暖暖身子。"
欧阳洵冲着他微笑地点了点头,她疲倦而又幸福地闭上了双眼,休息了起来。
傅启佐见阎尔梅出来,商量着说:"阎大人,我为你们配备了两个下人,有些事儿让她们干就行了。"
"谢谢傅族长考虑周全。"
果真,正当阎尔梅准备倒开水之际,一个小丫环连忙接过他手中的水杯。
"老爷,让我来。"说着,丫环倒上热水后,就往夫人的房间走去。
看着傅启佐安排得这么井井有条,龚孝升和雪儿这才放下心来。
在族长家中吃过午饭,龚孝升、雪儿辞别傅启佐和阎尔梅,他们踏上北上之路暂且不提。
且说欧阳洵在伏村傅启佐的单门独户的小院住了半月有余,在赛华佗和丈夫的精心护理下,终于可以下床活动了。
这天,她看见书房里有一台古筝,她又恢复了孩儿本性,立马坐在专用椅子上,调了调琴弦,双手的秀指开始弹奏了起来。
顿时,一曲<<高山流水>>就荡气回肠地云起雪飞,跌宕起伏,余音袅袅地回荡在傅府的大院上空,悦耳动听。
阎尔梅听罢,连忙挥毫泼墨,一首<<傅启佐斋中听洵儿鼓琴>>就赫然落在了宣纸之上。
平沙一拍坐荒苔,五月深山雁下来。
半夜缑笙吹来了,朱弦已到燕京回。
夫妻二人在伏村又住了半月余,他们漫步在伏村的田野上,不知不觉间欧阳洵的身体彻底恢复了。
夫妻俩着手准备北上去找雪儿。
明天就要告辞傅族长和伏村的乡亲们,他们对伏村却有依依不舍的留恋心情。
欧阳洵说:"夫君,伏村太美了,傅村长一家子和乡亲们对我们太好了,我们怎样答谢他们呢?"
阎尔梅其实胸有成竹,他满脸带着琢磨不定的笑意。不急不慢地反问:"你说呢?"
欧阳洵揉了揉自己的秀发说:"妾……妾也没有想出好办法来。"
阎尔梅像变戏法似的从袖口口袋里,拿出一叠书信纸儿递给妻子说:"将这个作为礼物送给他们好吗?"
欧阳洵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组<<伏村杂咏>>,她不禁轻轻地吟哦了起来。
一
一策青骡到伏村,主人高卧掩松门。
但凭花谢花开意,不扫阶前夜雨痕。
二
走马张弓忆少年,封侯无地且归田。
芭蕉夜雨清晨绿,注得孙吴第几篇。
三
信口悲歌信笔书,雨来桑野汇成渠。
四松堂下无人到,黄鸟青蛙伴起居。
四
九节琼箫子晋传,山云住处起河烟。
凭君醉倒花深处,始信弹琴不借弦。
五
乐此何常更说疲,一杯村酒万行诗。
儿童笑问青山主,相伴渔樵是几时。
六
不可冠裳不可僧,传灯最好却无灯。
瓮头浇活菩提树,半夜袈裟掷慧能。
七
结夏何曾觅草庵,云门曹洞路旁参。
杜郎花事谁经管,居士梁生第十三。
八
岁岁他乡看牡丹,自家松菊任凋残。
秋来更知关山月,谱入雷琴一再弹。
九
五岳荒巉路不平,芒鞋伏腊尽经营。
夜来新霁花香醒,钩起湘帘月正明。
十
丹粒何曾了百年,徒能白发不能仙。
东林多少闲居士,惟有攒眉一个禅。
十一
哭即无声笑有声,男儿能死乃能生。
山东霜雪河南雨,夜短愁多说到明。
十二
从来空谷有奇人,却笑渔郎认不真。
松树四拳无岁月,一声鸡犬是先秦。
十三
黄鹂何事五更哀,风雨敲窗不住催。
又是啼鹃叫归去,十余年恨一齐来。
十四
鹿豕埋名老布衣,不能跌坐不能归。
君家园内题黄鸟,南树笙歌北树飞。
十五
山岚海市不须装,花到新开露自香。
天上星辰都有谓,世间人却喜贪狼。
十六
荷花宜雨不宜晴,水不平池不肯生。
便是麦收无一斗,也须柑酒听鹂声。
欧阳洵读罢,情不自禁地嚷叫了起来:"夫君,你真有办法,这个礼物好,你将伏村的景色和动植物与人类自然和谐生成的环境,描绘得淋漓尽致,入骨三分,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田园诗作,价值连城。"
阎尔梅笑着说:"有洵儿这一番妙赞,为夫更有信心将此诗作为谢礼,送给傅村长和伏村的父老乡亲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