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过敌人的尸骸,溅起混着鲜血的泥点。
阳光的照耀下,唐赛儿一直紧紧抿着的嘴角轻柔弯起。
这句话她无数次在梦中听闻。
哪怕这一刻,朱瞻墉告诉她不是梦,但现实却似乎比梦更令她觉得虚幻。
她曾想过,这一辈子或许会揣着心中遥不可及的思念,最终垂垂老去,倒在无生老母面前。
这悲凉的景象却在此时彻底破碎!
她下意识握住朱瞻墉握住缰绳的手,眼角泛着点点泪光:“圣子,我等到这一天了……”
朱瞻墉没有去纠正唐赛儿此时对他的称呼。
这个时候突然提一嘴,太煞风景了!
不过这个称呼,也只能存在于此时此刻。
毕竟真的传出去,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从白莲教迁徙逃走的方向折返回去,教众们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抵达这些狂热信徒原本所在的家园时,他们的驻地早就化作一片狼藉。
粮食物资被抢一空,杂物散乱一地,帐篷更是化作焦炭!
唐赛儿的眼神微暗:“为什么总是会有人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朱瞻墉唏嘘道:“因为他们无能可悲,害怕驱逐那些自己认定不可能掌控的东西,哪怕手上沾染鲜血罪孽。”
他翻身下马,已经能预见更前方的惨状。
白莲教在东蒙古的渗透,初心并无恶意,可在瓦剌的一手操作之下,救赎反而成了招致灾难的导火索。
回来的教众们没有抱怨,他们默默收拾着,频频发出满是无奈的悲叹。
安铃这时走了过来,主动跪下:“晋王,你若心里不满,我愿受罚!”
朱瞻墉瞟了眼安铃,冷声道:“这些人原先手里的武器,是你授意准备的吧?”
“赛儿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可依旧出现了这种情况,除了你这个传经使,我想不到还有谁能暗中指使。”
面具之下,安铃轻咬薄唇:“我不认为有错,白莲教的教众也是人,不是任人宰割的牲畜!”
“既然身处绝望,就不该一味等死,晋王,你肯定也不愿意看到圣女出事,不是吗?”
“如若有个万一,你会否觉得我们本就该准备武器,拼死去搏一条生路?”
朱瞻墉咂了咂嘴:“一段时间不见,你这嘴巴越来越能说了。”
安铃合上眼:“晋王若是觉得不妥,我无话可说,我这条命是你给的,现在还回去也无妨!”
“不过我还是得说一点,圣女现在的想法,对于白莲教的未来有很大隐患。”
“我们不是恶,但面对恶,我们就该手里有刀!”
朱瞻墉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会儿后,语气一转:“恩姆死了。”
安铃面具后的眼眸一动,瞳孔随之收缩。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似乎在抑制积压在内心的情绪。
她咽了口唾沫,颤声问道:“他怎么死的?”
朱瞻墉回答道:“跟在亦力把里俘虏的帖木儿军一起处死的,他现在的尸骸,应该就在亦力把里的边地发烂发臭。”
“这样你满意了吗?”
他语气一顿,接着说道:“我没能把恩姆交给你,相应的,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离开白莲教,离开东蒙古,从此你去哪里都可以,你自由了!”
草原上清风卷起,烧焦的草灰飘荡而起,在半空迂回。
眼看着傍晚的斜阳即将落山,安铃扭头,面具下双目望着夕阳。
“多谢晋王,不过我更想留在白莲教。”
“并非是我贪恋传经使的地位,只是比起自由,我有自己更想去做的事情。”
她说着,抬手抚摸着面具:“我会戴着它,过完一辈子……”
安铃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朱瞻墉也没有干涉。
他离开前开口道:“往后不里牙惕就是白莲手里的刀,在草原上,不会再有人乱来!”
接下来一段时间,朱瞻墉没有继续冲锋陷阵,而是脱下盔甲,低调和唐赛儿待在一起。
不管怎么说,现在还不能让瓦剌知道,黑骑的到来是他这个晋王在背后授意。
安铃牵头,在胡瑕的配合之下,开始对和瓦剌联合的东蒙古部族进行反击!
不里牙惕明面上投靠白莲教,彻底点燃了原本打算放弃信仰的白莲教教众的信心。
原本不里牙惕仅有一支骑兵队的规模,转眼间开始收纳势力,开始不断扩张。
安铃充分发挥自己的天赋,开始攻破瓦剌在暗中的诋毁言论!
一次次声明,一次次反击!
与瓦剌联合的东蒙古部族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被打得丢盔卸甲,抱头鼠窜!
他们有心想要求助瓦剌,希望瓦剌能帮他们度过危机。
然而他们派去求助的手下,一去不复返,求援消息更是石沉大海!
瓦剌就仿佛置身事外,对现在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一般。
白莲教的危机被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一日下午。
朱瞻墉靠在帐篷中,暗暗寻思多久带着唐赛儿回大明。
东蒙古的麻烦处理好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心里都有数。
一切顺利的情况下,东蒙古很快就会被大明收入囊中!
鞑靼的痕迹将从此不复存在,最关键的是,顺天府北边也多了一道宽敞的屏障。
在阻隔瓦剌往后去联系奴儿干和高丽的可能性之后,未来原本会上演的悲剧,将不会再降临到大明身上!
就在他心思发散遐想之际,唐赛儿撩开门帘,依旧穿着一身白袍。
“圣子,这会儿在忙吗?”
朱瞻墉回过神来,摇头道:“你看我现在多闲,有什么事吗?”
唐赛儿玉手轻轻攥着袖边:“听说东边景色挺好,圣子若是不忙,我们可以一起过去看看……”
朱瞻墉有些讶异,唐赛儿这是在向他发出邀请吗。
他能感觉到,自从那天他说往后彼此可以不用故作生疏之后,唐赛儿的举止似乎更大胆了一些。
亦或者说,这也许才是唐赛儿最真实的一面!
回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当时还被唐赛儿当成可疑的外来人,险些被教训。
原先那个大大咧咧的女孩,随着肩上的责任越来越多,不知不觉沉默的次数也变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