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椿如今随军跟随,事必躬亲,不敢有丝毫怠慢。
就是怕有个疏忽意外,触怒龙颜!
大明现在拥有些许实权的藩王已经寥寥无几,他在诸多有名无实的虚名王中,算是一个异类。
偏偏更要命的是,他也不是朱棣的孙子,无法像晋王那般随心所欲。
他身为同父异母的弟弟,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尴尬。
若非这些年他规规矩矩留在蜀地,安分守己,否则现在他们一家可能也会被留于两都,过着近乎软禁一般的日子!
朱棣此时眼眸微抬,开口道:“十一弟,该你落子了。”
朱椿回过神来,恭敬拿起一颗棋子,稍稍审视了一下棋盘,朝着必输的位置放了下去。
朱棣微微抿嘴,显然是看破不说破,并没有在意。
抬手捻起棋子继续落下。
“我这次大老远跑过来,不打扰你吧?”他顺势说道。
朱椿听到之后,心中“咯噔”一跳,脑袋立刻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不打扰!倒不如说能为皇上效力,是臣的荣幸!”
朱棣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那便好。”
他将决定输赢的棋子缓缓放下:“下棋真有意思,要是打仗也能如此该多好!”
朱椿赔笑道:“皇上,战场不就和这棋盘一样的吗,咱们要做的就是趋利避害,找准优势和机会。”
“眼下亦力把里南边沙海根本不利于作战,也就只有帖木儿军那么蠢,傻乎乎杀过去!”
“如此一来,不知道会折在里面多少人。”
朱棣双手揣在胸前,意味深长道:“你是想说朕小题大做了?”
“为了一个犯蠢的对手,御驾亲征跑这么远过来。”
朱椿内心叫苦,我刚才说得也不是这个意思啊。
我的好哥哥,咱能不能别玩这一套,弟弟我是真的怕啊!
“皇上,你知道臣没有这个意思。”
“我是说那帖木儿军!”
朱棣撇了撇嘴道:“人家又不是傻子,他们想得不仅不少,而且很多!”
“原本他们所计划好的南边夹攻,可以称得上是威胁十足,只不过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罢了。”
“可就算是这样,他们依旧选择如此恶劣的天气出手,这就证明了他们要拿下亦力把里的决心!”
“他们是为了亦力把里那点地盘吗,他们眼里盯着的,是大明的万里疆土!”
朱椿汗颜,赶忙致歉:“是臣目光短浅,皇上息怒。”
朱棣眼神微动:“光是现在的佯攻未必能拖住他们,还得再多派点人,演的再像一点才行。”
“比如将作战据点先行规划,伪装大军进攻的假象……”
朱椿瞅着朱棣的神情,心里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皇上你这都亲征了,那就证明了事态的紧迫性!
皇上你这哪里是帮亦力把力,你这是想将帖木儿也打服了!
半个多月后,大雪纷飞,亦力把里南端沙海的西侧,帖木儿军驻地之中。
他们这里已经连续遭到了明军骑兵的多次骚扰!
现在驻地中戒备森严,草木皆兵,将士们顶着寒风,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将军邦穆冰冷的眸子在烛光映照下,闪烁着凝重的光芒。
“有问题!”
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
副将跟着点头附和道:“除开这几次骚扰,我们的探子已经尽可能朝外扩出去,没有发现明军任何的踪迹。”
邦穆颔首道:“我怀疑明军这是在忽悠咱们,想引诱咱们留下来。”
副将试探问道:“将军,咱们要不还是按原计划北上吧。”
“继续耽搁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明军真要打算拦截对付咱们,扑个空对我们也没有坏处!”
邦穆陷入沉思,就在他决定点头传令后撤时,探子突然来报。
“将军,东边和东南边发现明军驻地三处!”
“看帐篷数量和规模,兵力应该都在万人左右。”
“现在东南边的驻地距离我们较近,极有可能要来包抄我们!”
副将听到这消息,直想骂娘!
怎么每次非得挑要撤的时候来上这么一个消息呢。
他都快怀疑自家探子会不会就是特么明军派来的卧底!
邦穆的眼神顿时一亮:“现在距离我们最近的驻地有多远?”
探子回答道:“就在三十里开外!”
邦穆的心思瞬间活络了起来,撤退肯定是必然的。
可要是能在离开前阴大明一手,这不仅可以大大提高自己的士气,同时还能给明军先来一个下马威!
他们现在的兵力虽无法远超大明,但开局见面的这第一仗可是尤为关键!
副将哪里看不出来自家将军什么心思,他有心想要劝阻,可性子圆滑的他,又岂会在这个时候反驳对方的想法。
果不其然,邦穆这边立刻让人组织了一批突袭骑兵队,目的就是闪击距离最近的明军驻地!
不追求斩敌数目,只需要扰乱对方的阵营即可。
在邦穆看来,这样明军就会以为他们有心作战。
实际上他们却已经北上后撤,如此一来明军就会在这冰天雪地中持续受苦!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兵力受损,士气大降。
之后等到开春再有遭遇战,他们也丝毫不惧。
显然邦穆也动起了游击突袭的心思!
副将对此暗松了口气,至少不需要继续在这里干耗下去。
然而出发的骑兵队不出十日就匆匆归来。
邦穆瞧着几乎没怎么少的队伍,脸上满是笑意,认为伤亡被降到了最小,定是赢下了一场大胜仗。
可还没有等他夸赞带队的领头时,领头就哭丧着脸,咬牙道:“将军,我们被骗了!”
“明军驻地是幌子,帐篷里一个士兵都没有,就门面上有一两个巡逻骑兵队撑着门面。”
“我们一杀过去,他们直接掉头就跑!”
副将听到这里,脸色骤然一白。
原来从始至终,并非是他们在拖着明军,而是明军在用计拖着他们!
为此他们在这沙原之上多待了这么长的日子,手底下的士兵甚至都没有死在真正的战场上,而是死于冰雪和风寒的双重摧残!
邦穆后知后觉,却也明白,这场未开战前的博弈,是他们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