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朱瞻墉辗转难眠。
一合上眼,那一排排无辜的宫女太监还有守卫的脑袋就会从高空落下。
他们头下鲜血不断渗出,发出绝望悲戚的哭嚎。
眼中血泪纵横,目光直勾勾盯向他,只道一句冤枉!
“你既知道真相,为什么不说!”
伴随着一个抱着脑袋,快步而来无头宫女发出怒吼。
朱瞻墉一个激灵,猛然睁开了双眸!
他微微喘气,惊魂未定地看着天花板。
窗纱微微泛起白光,天才刚蒙蒙亮。
二女正蜷缩在他身边,安心熟睡。
可他此刻已无任何睡意。
他下床后径直走出了寝屋,门口已经在开始忙活扫地的下人连忙见礼问好。
朱瞻墉没有理会,一路走到了后院凉亭之中。
他屏退了下人,独自坐下!
昨夜的噩梦历历在目,他大概已经很久没有再做过这种梦了。
上一次那么难熬,还是他在高丽受伤,命悬一线之际。
清晨凉风轻轻安抚着他的繁杂的心绪,骄阳高悬之时,新的一天开始了。
锦衣卫和东厂忙得是头晕眼花,整夜没敢合眼!
转眼到了傍晚时分。
朱棣火冒三丈,当场将手里的折子全部推在地上。
“真是给他们脸了!”
“朕命他们陈奏过疏,这五花八门都写得什么!”
“好啊,看来朕的所作所为,他们很早之前就看不惯了。”
“以前全都藏着掖着,现在不掩饰了!”
“说朕迁都弃祖,戮官尤甚,这些读书人从来不看事实,只会盯着礼法纠朕的错!”
“再过百年,后世之人眼里,永乐一朝我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
他连连拍桌,怒火达到了极致!
在其面前,朱瞻基、赛哈智还有厂督安阜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埋着脑袋,规规矩矩站着。
他们很清楚,今日来的很不是时候。
奈何此刻是皇上下达的最后期限,无论调查有没有结果,他们都得过来!
赛哈智和朱瞻基神情尚且还好,那安阜身子已经抖得跟筛糠一样,脸色煞白。
朱棣望着地上的狼藉,眸子一抬,扫向眼前三人。
“三殿火灾一事,调查的怎么样了?”
“朕给了你们这么多时间,厂卫联合办案,不会这点事情都查不明白吧。”
不等赛哈智开口,安阜已然绷不住了,当场跪下。
“臣无能!”
“东厂动用了所有的眼线,能查的全都查了!”
“但我们不负责审讯,至今未曾从锦衣卫那里得到新的消息,臣知辜负了皇上的期望,特此请罪!”
赛哈智听得嘴角抽搐,你这太监真的是贱!
乍一听好像你坦然请罪,实际上脏水却往锦衣卫泼!
他的脸色一沉,正巧对上了朱棣投来的目光,吓得身子都一哆嗦。
他赶忙回话道:“回皇上,诏狱在押的宫女、太监还有守卫,审讯供状全部经过核查,均无异样!”
“当日奉天殿并无外人出入,可能……真的是意外走水。”
朱棣眼神冰冷,轻哼道:“朕给你们这么多时间,你们就拿一句可能和意外来搪塞朕?”
“朕在你们眼里,很好糊弄吗!”
他眸子一转,看向朱瞻基:“太孙,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朱瞻基心中一惊,只觉得手脚冰凉。
这的确是一场意外,如此说来应该不算讲假话吧。
问题是,老爷子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意外二字!
因为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都无法给出意外发生的原因。
如此一来,消息一旦传开,到最后真的就坐实天怒舆论!
老爷子被这些奏折给训得本来就火大,这边再给他如此答复,他即便是太孙也难逃责罚。
他深吸了一口气,正欲点头挡下来时。
门外太监小声道:“皇上……晋王求见!”
朱瞻基连忙回眸看向宫外,心中涌起不妙的预感。
赛哈智反而眼睛一亮,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定是晋王掌握了火灾线索!”
朱瞻基脸色一沉,这话可不行说啊!
安阜眼中也露出希望。
朱棣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他当即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朱瞻墉进来时,看着里面这阵仗,只觉得温度似乎都降了几分。
朱瞻基眼底闪过焦急之色,只想赶紧将朱瞻墉拉出去!
朱瞻墉见礼后,抬眸道:“皇上,三殿火灾我已有线索,不过还需屏退左右。”
朱棣眼睛微眯:“什么线索,还需如此神秘?”
“瞻墉,你可别是来为他们解围,特意来唬朕吧?”
朱瞻墉神色坦然道:“孙儿可没有这个胆子。”
朱棣眼神一凝,最终摆了摆手:“你们三个先出去,给朕在外面候着!”
赛哈智和安阜毫不犹豫起身离开,唯独朱瞻基依旧留在原地。
朱瞻墉提醒道:“大哥,没事的,你先出去吧。”
朱瞻基看着朱瞻墉,真的搞不懂自己弟弟到底在想什么!
自己明明都再三叮嘱,让其待在家里,不要掺和进来,怎么就不听呢!
当朱棣开口催促后,朱瞻基不知朱瞻墉的具体打算,只得先离开了宫殿。
大门合上时,朱棣看向朱瞻墉:“现在就你我二人,可以说了吧?”
朱瞻墉“噗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皇上,三殿火灾,与我有一点关系。”
朱棣的瞳孔骤然一缩,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难受!
自己最信任最看重的孙子,竟会是这场大祸的幕后主使。
然而朱瞻墉下句话,又让他心情如过山车一般再泛波澜!
“不过三殿火灾的确是一场意外!”
朱棣被朱瞻墉接连两句话,搞得脑袋一时都有些懵了。
他攥紧拳头,语气透着浓浓的压迫感:“你在戏耍朕?”
“你倒是告诉朕,火灾如何是一场意外,又如何与你有关!”
朱瞻墉来的路上,心中便有决意。
此事坦白开说,结果再坏自己也有过去的功劳兜着!
倘若就此隐瞒,反而会成为自己心中的一道坎。
他此刻神情无比坦然,直言道:“起火是因玻璃厂制造的工艺品,太阳光热量被聚焦后,引燃了皇上矮桌上的册子。”
“册子恰好挨着书架,这才使得这无源之火蔓延泛滥。”
“孙子疏忽,未能在玻璃厂初建时提及此隐患,追根溯源,的确与我有些关系!”
“皇上若要罚,罚我一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