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失哈和康旺闻言，挺直的腰背微微一松，看得出来他们是真的紧张。
康旺自责道：“多谢三皇孙！当日我若能多斟酌一二，考虑周全，也不会发生……”
朱瞻墉摆手道：“都过去了，现在提这些也没有意义。”
“你们要是觉得心有愧疚，那就多帮我做点事！”
亦失哈疑惑道：“三皇孙不是来处置建州女真吗？”
朱瞻墉点头道：“不错，只是处置的方式可能和你们预想的不太一样。”
亦失哈心中一跳，莫名有些不安，他试探问道：“三皇孙打算如何处置？”
朱瞻墉摇了摇头：“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
亦失哈看了看四周，一拍额头：“是下官疏忽，三皇孙这边请！”
建州卫峄山县。
朱瞻墉在为官僚提供的驿站落榻。
亦失哈和康旺两人全程陪同，当地知县连面都没有机会露。
屋内。
朱瞻墉悠哉靠坐，屋外和两侧房间全都是随行而来的护卫，避免了隔墙有耳的情况！
亦失哈咽了口唾沫，开口问道：“三皇孙，建州女真……”
朱瞻墉微微颔首：“看来你们还真心急，亦钦差，你是怕我因伤迁怒，要砍了所有建州女真部酋的脑袋？”
亦失哈嘴角抽搐，这可比他预想的还要恐怖！
难道不是砍一两个杀鸡儆猴，而是要全砍了？！
真要这么做，奴儿干都司可就真得要炸开锅了！
女真人依附大明不假，可从未想过将自己的生死权也交出去。
建州女真部酋们要是集体完蛋，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势必会起戒心，没有人希望成为下一个建州女真。
换做平日，他可能会在第一时间反驳。
可他一想到朱瞻墉的伤势，反而不知道如何开口。
当初建州女真若没有杀进高丽，三皇孙也就不会负伤。
自己安然无恙，又怎么能理直气壮去辩驳对方。
朱瞻墉哑然一笑：“亦钦差，你多虑了。”
亦失哈眨巴着眼睛，神色一愣：“啊？”
康旺眼神微动：“三皇孙是不打算砍他们的脑袋？只是这次闹得这么大，再怎么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朱瞻墉摸着下巴思索道：“康同知说的也很有道理，眼下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肯定巴不得建州女真倒大霉。”
“不过在我看来，建州女真的这些部酋与其现在死了，活下去的价值更大！”
亦失哈眼中亮起精光：“三皇孙是觉得，建州仍需要建州女真来进行维持？”
朱瞻墉却是撇了撇嘴：“这我倒是觉得没有太大必要，不仅是建州，整个奴儿干往后都不需要女真人！”
亦失哈和康旺两人四眼懵圈，不明白朱瞻墉的话中深意。
朱瞻墉解释道：“奴儿干不是女真人的专属，我这次过来的任务之一，就是要让整个奴儿干完成归化！”
亦失哈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眼前三皇孙实在是语出惊人，这种事情放眼大明，只怕都没有人敢拍胸脯保证能够完成！
康旺一脸不可思议，虽说归化一直是奴儿干都司在主持推进，可他很清楚进度有多缓慢。
在他看来，就算再花十年都未必能有多大进展。
朱瞻墉紧接着补充道：“我们只有半年的时间。”
康旺彻底坐不住了，震惊道：“半年？！”
亦失哈苦笑道：“三皇孙可别和我们开玩笑了，半年怎么可能让奴儿干的女真人全部归化……”
朱瞻墉眉头轻皱，撇嘴道：“事情还没有开始做，你们就这个态度？”
康旺叹了口气，无奈道：“三皇孙，我们比任何人都希望这种事可以实现，但这难度真的太大了，更别提要在半年内实现……”
“大部分女真人对于归化都十分抵触，如今奴儿干都司能保持稳定，就是因为朝廷给予了他们自治的权力。”
“强行归化，肯定会引起这些好不容易被招抚的女真部族的反抗！”
“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很容易让女真和大明之间升起战火！”
“奴儿干都司十多年的发展顷刻就会化为乌有！”
“还请三皇孙三思！”
朱瞻墉神情淡然道：“冲突是无法避免的，任何的改变都会面临这种挑战。”
“再者说了，为什么一定得是大明和女真起冲突呢？”
亦失哈神色一怔，好奇道：“三皇孙此话怎讲？”
朱瞻墉嘴角一翘：“正面归化肯定是无法适应奴儿干都司这种特殊情况的，因此我们必须得从其他角度切入，转化冲突！”
康旺疑惑道：“其他角度？”
朱瞻墉点了点头，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打算引入大明农民，开垦女真土地进行农作！”
“让农作模式去慢慢替代女真人的游猎生活，归化需要的是环境。”
“他们不愿意加入我们的环境，那我们就将环境扩大，去感染他们！”
亦失哈挠了挠头，只觉得朱瞻墉所说的话愈发离谱。
整体归化就是一件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现在还要让女真人改变生活习惯，在这东北寒地农作，这怎么可能有好的结果。
一个搞不好，到时候奴儿干都司闹起饥荒，朝廷还得倒贴！
朱瞻墉瞧着亦失哈和康旺不理解的神情，暗暗摇头。
这也不怪他们，这些人根本就不了解黑土的好！
“总之半年内我们要齐心将这两件事搞定！”
亦失哈见无法阻止，暗暗叹气，只希望朱瞻墉能够在发现计划难成的情况下及时回头！
“三皇孙打算交给谁来办？光我和康同知，就怕能力有限。”亦失哈问道。
朱瞻墉神秘一笑：“马上你们就知道了。”
“明日将猛哥帖木儿他们从牢里调出来，本皇孙亲自审判！”
亦失哈突然想起朱瞻墉方才说的冲突转化。
心中升起一个更离谱荒唐的想法。
三皇孙该不会是想让建州女真去带头推广农作，完成归化吧？！
翌日。
县衙之中，猛哥帖木儿等部酋全都戴着枷锁，跪在堂下！
这些部酋们一个个脸色灰暗，显然已经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