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玉泽浑身一震,颤抖着站起身,手中的蜡烛险些丢在地上,狠狠咽了几口唾沫。
试探着开口:“不知这里有人,晚辈无意打扰,多有得罪。”声音有些轻颤。
“是景太崇派你来的?”老者开口,嗓子似乎是受了伤,声音哑的厉害,听起来有些骇人。
“你,你认识我父王?”听他直呼父王名讳,景玉泽有些惊讶,举着烛火小心翼翼朝声音来源靠近。
入眼是一个被铁链拴住了手脚的人,头发凌乱,衣衫褴褛,身上还发出阵阵恶臭。
面容被散下的头发遮挡大半,一时也看不清这人长相。
老者见有人前来,空洞的双眼死死盯着景玉泽。
手脚移动,铁链碰撞发出叮里啷当的响声,在安静的地牢里显得尤为刺耳。
“哼,景泰崇派你来干什么?折磨老夫吗?哈哈哈哈---卑鄙小人,我不怕!”
景玉泽皱眉,被囚禁在王府的人?
心里一个“咯噔”,这个人,会不会是失踪多年的沈自安?
这个想法让他几乎快要站不住脚,他闭眼强迫自己深呼吸,随后缓缓睁眼,沉声道:“我是,景玉泽。”
明显感觉到老者的身子一僵,接着开始有些颤抖,眼底开始有了些光亮。
他迅速低下头,胸口剧烈起伏着,嘶哑的声音轻颤:“你是,你是玉泽?”
景玉泽愣住,上前一步,声音有些激动:“你---认识我?”
老者沉默着,缓缓坐下,声音有些哽咽:“认识,怎会不认识,孩子,你过得好吗?”伸出手想要触碰景玉泽,苍老的手枯瘦如柴,举起又放下。自嘲一笑,“没想到,第一次与你见面,却是这一番场景!”
“您是,沈自安?”景玉泽试探着问。
“是,你怎知?”沈自安有些惊讶。
“沈临风告诉我的,他说,您是我亲生父亲?”景玉泽紧紧盯着沈自安的神色,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沈自安闭眼,景玉泽能清晰地看见他眼角划过一滴清泪。
“有我这样的父亲,你一定觉得很丢脸吧,呵呵-----玉泽,这些年你在王府过得好吗?”说着,他睁开眼看着景玉泽。
“不怎么好,自小便不受宠,好几次差点儿饿死,冻死,生病了也极少能请到大夫。能长这么大,实属不易---”景玉泽席地而坐,将手里的蜡烛轻轻立在一旁。
轻笑道:“小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孩子都有母亲疼爱呵护,父亲悉心教导。而我就没有,我真的很羡慕他们。我始终觉得是我自己不够好,不够聪明,不够优秀,每次都尽量做到最好。
但是当我捧着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成绩,想要去获得一点儿认可的时候,换来的却是惩罚和指责,哎---”他低低一笑,长叹口气,鼻子也有些发酸,“可是,现在让我知道你才是我的亲生父亲,到底为何?为何我会在这座冷血无情的王府长大?”
他的话让沈自安心里如同刀绞,突然,他狠狠一拳砸向地面,内力将地上的灰尘震得高高扬起。
“景泰崇,你这个衣冠禽兽,披着人皮的畜生!”愤恨地再次一拳砸向地面,“他将我囚禁于此,每日折磨,不过是想要得到我神机阁神秘的《机关制造术》。呵---我的身子早已形如枯槁,但是只要他一天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他就一天不会杀我。”沈自安道。
说着看向景玉泽:“孩子,你过来。”
景玉泽起身,朝他走近,沈自安盘腿坐着:“背对我坐下。”
景玉泽垂眸犹豫一瞬,还是照做。
盘腿背对着坐好,沈自安双手运功,双掌覆上景玉泽的后背,浑厚的真气缓缓朝景玉泽体内输送。
景玉泽只感到一阵暖流源源不断涌进身体,灵台方寸逐渐清明。
良久,沈自安停下来。
景玉泽回身刚想要问他这是干嘛,就见沈自安面色煞白,汗如雨下,整个人看着毫无生气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爹这个称呼他有些叫不出口,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
虚弱不已的沈自安微微一笑:“别惊讶,我将我几十年的功力全都传给你了。”
“什么,那---”
“你先听我说,孩子,爹愧对你。可是景泰崇拿你和你母亲的性命相要挟,爹不得不从。
你没有武功,爹暂时封住了你的大穴,以免突然的内力冲破你的经脉。
去找临风,拿到神机阁的武功心法的招式,你有我的全部功力,练起来事半功倍。
你务必好好练习,将来保护好你母亲和你自己,如果可以的话,你要好好照顾临风,爹对不起他们母子。”
沈自安说着感觉自己喘不上气,停顿些许,他神色更加虚弱,再次开口:“儿子,那景泰崇一直想要的东西在你母亲手里,你切记,切记要保护好。
爹----爹能见你一面,此生--已是,无憾了---照顾好你的母亲和弟弟,爹就将神机阁托付----给你了------”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沈自安声音越来越小,瞳孔逐渐开始涣散。
常年的折磨早就已经拖垮了他的身体,原本还有内力护体的。现下,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眼见着他越来越虚弱,景玉泽跪着来到他身前:“你怎么样?不会有事的是吗?”
沈自安微微一笑,眼神柔和:“孩子,替爹-----替爹,给你娘说一声---对,不,起。”气息越来越弱,沈自安闭上了双眼,唇角还挂着笑。
景玉泽瞪大眼睛,张嘴喘息着,试探着伸出食指去探鼻息。
下一瞬,他痛苦地喊叫出声:“为什么?不是说愧对我吗?这算什么?”
眼泪模糊了双眼,巨大的悲伤瞬间将他吞噬:“为什么?我才刚刚找到你,你还没有补偿我呢,为什么?你起来补偿我啊-------爹!!!”
“爹!!!”早已是泣不成声,景玉泽蜷缩着身子,躺在沈自安身旁。似乎这样,他就有父亲保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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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玉泽回到院子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信朋早等在院子里,见他回来,上前道:“世子放心,那小厮怕是半夜才会醒,他不敢透漏世子去书房的事情,否则他自己玩忽职守的事情也必将暴露。”他面上笑着,“世子可有发现?”
景玉泽不发一语,越过信朋直直往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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