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若“哦”了一声便不再多问。
接下去的一路上,她都安安静静的,有时看看外面的风景,有时低着头思忖,后面就抱着云澈手臂靠在他肩头发呆。
最近神弩营公事繁忙,再加上沈星若一直念着自己身世之事,几乎是没怎么休息好。
靠了云澈一会儿后,人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云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轻轻推醒了她:“星若、星若?”
“嗯?”
沈星若抬了抬眼皮,看着云澈俊逸的脸庞愣愣的:“怎么了?”
这一路来马车摇摇晃晃,沈星若也是睡睡醒醒,其实睡的并不沉,倒是因此眉眼之间染上几分倦懒之意,眼皮有些沉重地低垂着。
她平素都是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忽闪忽闪,亮晶晶的。
此时这番姿态瞧在云澈眼中,便像是个迷茫懵懂的小动物一般,惹人心生怜爱,叫他心里软成了一团棉花一样。
“到了。”
云澈不自觉又放柔了声音,低头亲了亲沈星若的眼角,“没睡醒的话,便在车上歇一会儿。”
“……”
沈星若愣了下,望着眼前云澈的脸,以及他发丝缝隙间,可窥得的车窗外风景,脑中一下清明起来,人也坐正了,“到京安山了吗?”
“到了。”
“那我们下车,去找人——”沈星若站起身,“我睡了一路,不困的。”
只是她在车上坐了太久,腿脚发麻。
这一下子起的太猛,倒是朝着一旁栽过去。
“小心!”
云澈稳稳地握住沈星若的手臂把她扶好,自己先下了车,才带着沈星若也一起下去。
沈星若跺跺脚活动了一下,站稳了,抬眼朝上一看。
只见山峦高耸,绿意起伏,山腰处有屋檐飞翘,隐约间还能听到些许诵经之声顺着微风传来。
一条石阶小道蜿蜒伸入了浓绿的翠意之中。
云澈说:“京安山上这座佛寺地处偏僻,几乎没什么香火,是清修之处,马车上不去,我们须得自己走上去。”
“好。”
沈星若点点头,便快速往前走了两步,又反应过来什么,回头一手抓住云澈大手,一手拎着自己的裙摆,“那咱们上去。”
云澈微笑:“好……走慢点。”
两人手牵着手,踏着石阶而上。
别看在山下的时候便能瞧见翘起的屋檐,但真的走起来,却是爬了好久,好像才走了一小半似的。
云澈问:“累不累?”
“不累。”
沈星若摇摇头。
她平素在神弩营中,士兵日训夜训她都是亲自参与,从不躲懒。
她自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爬这么点台阶而已,怎么会累?
沈星若回头看向云澈:“你呢?”
“我也不累。”
云澈半蹲下身,把她有些繁复的裙摆整理了一下,裙角别在腰间,又起身握住沈星若的手:“走吧。”
……
凤仪阁内,镇国公主端坐在主位之上,听闻金玲禀报之事,面上浮起一抹微妙的复杂,“他什么时候到京安山的?”
金玲低声回话:“十日之前。”
京安山上的空度大师是驸马的至交好友,所以驸马才在京安山上停留吧。
而且再过几日便是郡王二十六岁生辰了,驸马一定是记得。
这些年,虽然驸马霍彦君极少入京城镇国公主府来和公主与郡王相聚。
但每一年云灏以及镇国公主的生辰,驸马都会备礼物送来。
每一年的礼物或许并不是金贵的世所罕见,但都准备的极为用心。
这一次应当也是为此事前来。
镇国公主沉默地看着桌案上批复了一半的公文,淡漠道:“随他吧……郡王府那边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金玲谨慎地看了镇国公主一眼,这一回回话的声音更加的低,但却吐字清晰:“郡王和郡王妃……如胶似漆。”
“楼侧妃有孕的事情通知郡王了吗?”
“通知了,郡王吩咐了太医来照看楼侧妃的身子,又让人准备了许多养身的补品送了过来。”
“他没去看过楼千月。”镇国公主缓缓出声,眼底的淡漠散去,逐渐凝聚起一层冷冰来,“他就这么可着沈南雪,想要把沈南雪护在心窝里啊。”
镇国公主声音冷如薄冰,轻飘飘的,却让人不寒而栗:“一个故作姿态的贱人到底有什么好的?”
梅氏当年抢了沈靖的倾心。
梅氏生的女儿又抢她儿子……
这对母女怎么这样让人厌恶!
最近因为云灏和沈南雪搬去郡王府之事,镇国公主的心情极其糟糕。
周围伺候的人都是小心翼翼的。
便是金玲作为镇国公主如今的心腹,现在也不敢随意说话。
镇国公主沉默了一阵子,低头继续翻看那本公文。
金玲稍稍松了口气,以为今日也便这样过去了。
但就在片刻后,镇国公主将那封公文看完,“啪嗒”一下丢在一旁,“传梅花卫来。”
梅花卫是公主府的内卫。
这一队人是镇国公主学着女皇金雀内卫组建的一支队伍,一向隐于公主府暗处,只听镇国公主一人吩咐,为她办理一些密事。
这些人锦衣夜行,出手便见血,一般情况下镇国公主从不传召他们。
金玲心里咯噔一下,不敢多想欠身退下,不久后引着一个青衣劲装的冷酷男子进了凤仪阁。
镇国公主将里面伺候的所有人都遣了出来,只留下那梅花卫。
过了约莫半盏茶,梅花卫从凤仪阁中退出来,单手负后快速离开,消失在了镇国公主府的游廊转角处。
金玲瞧着那人消失的方向,神色逐渐变得凝重复杂起来。
她日日在公主身边,对公主吩咐梅花卫的事情多少也猜到了一些。
公主殿下手段狠辣,只怕那位……这回要惨了。
这本是公主与郡王、郡王妃斗法。
但一不小心就可能会殃及池鱼。
想想当初的锦兰,就是被推出去顶了罪。
金玲隐隐有些畏惧,怕自己也步上锦兰后尘。
她又想起,前两年自己还不曾受镇国公主如此信任,只是一个最低等的女官,曾被府上管事欺凌,要不是沈南雪忽然出现救她,她只怕也到不了今日。
金玲犹豫良久,快步进了凤仪阁边书斋,写下一张字条递给跟随在身边的婢女,“去找一下凌大人,交给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