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宇无尘,银河渐转,月色洒在青瓦之上,泠泠生辉,荼蘼如雪。
叶昭榆迷迷糊糊的在身下人的怀里蹭了蹭,抬手揉了揉眼睛,音色软糯,“几时了?”
摩那娄诘摸了摸她睡的红扑扑的脸,嗓音低沉,“亥时了。”
“唔,我该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从他的怀里爬出来,又瞬间被一只大手勾了回去,跌进一个遒劲有力的怀抱。
“在这歇下,又有何不可?”
叶昭榆回抱住他,笑着开口,“小谢公子,这于礼不合呀,若是被我阿娘知道了,我俩都别想安生了。”
她是不在乎这些,但阿娘在意,她不想惹阿娘生气。
摩那娄诘微微蹙了蹙眉,沉声开口,“既然你我两情相悦,为何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叶昭榆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浸着盈盈泪光,含糊道:“我的婚事牵连甚广,关乎太多人的利益,阿爹不会将我嫁进皇室,让我陷入皇位的争夺中,但也不见得他会容我嫁去异族,与亲人相隔万里。
况且,我的婚事还得经过舅舅首肯才行,西域与中原局势紧张,舅舅万不会同意我嫁去大漠。
所以,在解决这些问题之前,我们还是低调一点,不然惹的他们棒打鸳鸯就不好了。”
摩那娄诘嘴角一抽,起身抱着她往外走,音色低沉。
“若你嫁与本君,西域愿与中原修好,止戈之期,翘首可待。”
叶昭榆闭着眼睛趴在他的肩头,懒洋洋地应答,“我定安侯府历任将军镇守疆土,为的便是不受外敌胁迫,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乃我侯府誓死捍卫的底线。
君主,你若是想用和亲来修好两邦关系,别说我侯府不答应,本郡主也不会答应。”
摩那娄诘轻笑一声,身影灵活的避开巡夜侍卫,几息之间便落在丛凝阁中。
夜色朦胧,微风吹拂檐柳,轻柔的摆动腰肢,灵动十足。
守夜侍女眯着眼睛靠在屋外等着自家郡主回来,突然,一阵缥缈的叮呤声由远及近。
她瞬间睁开眼睛,只见一道红色身影沐着夜色走来,身姿修长,气势如练,怀中抱着人,悠然从她面前走过,繁袖招展,矜贵绝尘。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等再睁开时,院子里早已空空如也,像是大梦了一场,才有了刚刚那一刻的惊鸿一瞥。
她小声嘟囔一句,转身便往屋内走去,却突然瞥见了什么,顿时瞪大眼睛,直直盯着雕花牖面上投射的身影。
身姿修长的男子正扶着女子纤细的脖颈,吻着怀里的人,虔诚且温柔。
“本君愿以大漠最高礼仪求娶郡主,以中原与大漠百年和平为赠,愿永结秦晋之好,郡主可答应?”
叶昭榆弯唇笑了笑,傲娇的扬了扬下巴,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本郡主答应了!”
摩那娄诘轻笑一声,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阿榆应了本君,便没了反悔的机会了。”
“不反悔。”
摩那娄诘替她掖好被角,摸了摸她的脑袋,随后起身便往外走。
叶昭榆打了一个哈欠,嘟囔道:“明日我便不陪你了,我得去皇宫将剩下的事了结了。”
摩那娄诘眸光微动,琉璃色的眼眸幽深,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
“阿榆若是对那六皇子下不去手,本君倒是可以代劳。”
动了她,就别再想好好的活在这世上。
叶昭榆动作一顿,睁着眼睛看着床幔,缓缓开口,“不用,我不是什么大善人,没有那菩萨心肠。”
从他对她动了不该有的念头起,她们的亲缘也算是尽了。
她醒来时,出奇的没有愤怒,平静的像是未经波澜。
原来对一个人彻底失望后,连最后一丝情绪都收回了,丝毫不想在他身上浪费一点感情,哪怕是愤怒,他都不配了。
既然事已至此,那便将所受的伤害变成最锋利的刀刃,反捅回去,这才是对他最好的回赠。
想必六表哥已经收到了她的回馈,如今正在皇宫做最后的挣扎,就等明日一早,她再去给他最后一击。
储君之位的争夺中,他,出局了。
次日一早,宫里便来了人,宣盛安郡主即刻入宫。
叶昭榆撑着伞,缓步走在宫闱之中,周围云似烟涌,雨如散丝,风一吹,便乱了雨帘,随着她的青丝散在风中。
红裙翩跹,身姿窃婉,在细细密密的雨帘中若影若现,不一会儿,便彻底淹没在了茫茫烟雨之中。
六皇子跪在甘泉殿门口,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滚落,长发贴在脸上,眼中布满血丝,整个人狼狈至极,丝毫不见昔日的华光。
听见脚步声,他回头看去,只见一红衣女子撑着伞,停在不远处看着他,目光平静无比。
他死死盯着她,目眦欲裂,咬牙切齿道:“我竟没想到,阿榆妹妹还有这般厉害的手段!”
她竟然暗自查出了他私造兵械、结党营私之事,还将证据通过叶知韵的手呈给了他父皇。
不显山不露水的便将他置于死地,当真是好手段!
叶昭榆一步步的朝他走近,裙裾飞扬,发间流苏微微晃动,带着几分不急不缓之意。
她将伞往他的头顶偏了偏,垂眸看着他,淡声开口,“原本,只要你不妄动,我便不会动你,可你偏偏要来招我,那便别怪我不念情分了。”
六皇子死死瞪着他,眼球红的快滴出血来,嗓音嘶哑。
“我要你侯府势力是真,想要你做我的正妃也是真,就算手段不耻,但我对你九分真心,你可看见了一分?”
叶昭榆垂眸看着他,扯了扯嘴角,“既然你也知道手段不耻,便别将心捧出来,更别配上“真心”二字,真心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