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民舍共有三间房,左边那间较小是厨房,中间那间是卧室,右边那间也是卧室。李乐君推开厨房的门,这厨房是与饭厅连在一起的,厨房里的摆设虽简陋,但却十分干净整洁。一张桌子,坐垫两张。打开橱柜里面碗筷、碟子全都是两个,李乐君合上橱柜的门。橱柜旁是个炉灶,炉灶上摆着些烹饪用具。随后他们转出了厨房来到中间那间卧室,推开门卧室里空空荡荡,只有张布满灰尘的竹席。李乐君又推开了右边的那间卧室的门,这间卧室干净整洁,床榻上还摆着几张被褥。他们在里头等了许久,也未见主人回来。
阴丰实在等不下去了,说:“乐乐兴许这屋子根本没人住,我们还是走吧。”
李乐君摸了摸席子抬起手,看了看手上没带半点灰尘,说:“这里有人打扫。”
阴丰歪了歪头道:“那又如何?”
“你想啦,为什么会有人打扫,当然是有人住在这里。”这问题不用李乐君解释,秦雨就能解释。
阴丰头点头。
李乐君又补充道:“而且住在这里的是一对夫妇。”
“你怎么知道?”耿铭辉不解。
“刚才我们看到厨房里,无论是碗筷还是汤勺都只有两只,甚至连椅子都只有两张,说明这屋子只有两个人住,他们的亲戚朋友很少来往。”李乐君指了指隔壁的卧室说:“间卧室布满灰尘,只有一张竹席,说明那边那间卧室没人住。而这间卧室不仅干净整洁,还有床单被褥自然是有人住。两个人住在同一屋檐下,睡在一张床上,除了夫妻还会是什么。”
耿铭辉点头道:“有道理。”
阴丰抿了抿嘴说道:“这对夫妻会是谁?”
“这男的自然是梁文玉。”李乐君皱了皱眉,说道:“而那女的会是谁呢?”
李乐君想不通,其他人更是想不通。李乐君一行人又再屋子里呆了一会,没有其它的发现就打算离开。
耿铭辉叹了口气说:“今夜他是不回来了。”他转身对张捕头,说:“张捕头你且留守此地,若是梁文玉回来,立即向本公子禀报不得延误。”
张捕头拱手说道:“小的遵命。”
耿铭辉让张捕头留下后,他们就先行离开了。
幽静的深夜,万籁俱寂,微风轻拂而过,被摇曳了一天的树叶疲倦了,无力地滑落下来。唯有孤独的明月远远的凝望着这安静的街道,李乐君一行人在昏暗的街道中缓步走着,街市已沉浸在梦乡中。李乐君他们本来想向左邻右舍打听的,但考虑到邻居都睡下了,也只好就此作罢。
秦雨问道:“乐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法?”
李乐君想破案最关键的步骤就是验尸,查案的人能从死者身上获得很多重要的信息。李乐君说:“去验尸。”
“验尸”耿铭辉皱了皱眉道:“那汤县令如此疼爱自己的女儿,恐怕是不会轻易让我们开棺验尸的。”
“如果,丢掉验尸这个重要步骤,就会丢失很多信息,甚至无法破案。”李乐君说道。
阴丰也皱起了眉头说:“那如何是好?”
李乐君摸了摸下爬,思考了一阵说:“惟有故伎重施。”
耿铭辉听到“故伎重施”四个字,就想起那次投怀送抱,往汤县令怀里扑的情景,身子一凛,一股不详的预感飘上脑门。耿铭辉忍不住倒吞了口唾沫,冷声道:“不许故伎重施!”
李乐君不解:“为什么呀?”
“没有为什!”耿铭辉的语气加重了。
阴丰蹦哒了上来,挤到俩人中间,好奇问道:“什么故伎重施?”
俩人望着他那闪着好奇的眸子,耿铭辉爱搭不理。
李乐君道:“就是故伎重施。”
阴丰斜了她一眼,说了等于没说。
次日中午。
耿铭辉让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席,打算在酒席上跟汤县令谈验尸的事,又叫上了所有人,在饭桌谈事情也较容易些。李乐君知道有大餐吃,就蹦哒了过来,一看到桌上的美食,脸上的兴奋顿时沉了下去,没了食欲。李乐君是南粤人,喜欢甜酸味,可是,桌上摆的全是咸辣味道的菜,就连汤水都是红通通的辣椒,李乐君拿着筷子看了一圈,最后依依不舍地放下了。
“乐乐怎么啦?”耿铭辉见她放下筷子问道。
李乐君摇头道:“没什么。”
耿铭辉夹了一块肉到她碗里,道:“没辣椒的。”
李乐君没想到他会知道自己不喜欢吃辣椒,愣了愣,耿铭辉也没在再说别的。
“吃这个。”阴丰往耿铭辉碗里夹了个烧鸡腿。
耿铭辉随手就把鸡腿夹给李乐君,阴丰瞅着李乐君,仿佛,好像是李乐君抢了他的鸡腿似的,李乐君是没抢他的鸡腿,不过,抢了他未来媳妇。李乐君感觉到他敌意目光正盯着自己,很不舒服,于是,又把鸡腿还给了他。
众人只觉得这三人的关系好微妙。
阴丰也没吃鸡腿,把它硬塞给了李繁星,李繁星道;“热闹哥哥我不能吃是姐姐的。”
阴丰仿佛发泄似的,道:“吃!”
李繁星像犯了错的小孩,低头抓起鸡腿就啃,阴丰看着鸡腿被一口一口地撕碎方才解恨。
李乐君见饭吃得差不多了,就主动挑起话头说道:“汤大人待会我想验尸可以吗?”
汤县令握筷子的手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用笑容掩盖上了,毕竟是官场老手,练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汤县令说道:“李公子要验何人的尸?”
李乐君白了他一眼,心道:明知故问!她干脆就把话挑明了,说道:“自然是汤小姐汤雨轩啊。”
李乐君把话挑明了,汤县也不好再打马虎眼,可是,他实在不忍心惊动女儿,道:“这个……就不必了吧?”
李乐君一不留神就夹了块辣子鸡,顿时,辣得鼻涕眼泪一块流,眼睛还眨个不停。耿铭辉就以为她像前两次那样,暗示自己向汤县令施展美人计,耿铭辉恨恨地瞪她一眼,心道:休想让本公子向那胖子投怀送抱!
李乐君被辣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实在受不了,起身打算去找杯水喝。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耿铭辉被整蛊多了,人也变机灵了。见李乐君起身就知道她要掐自己屁股,然后推自己一把,好让自己投怀送抱,他才不会那么傻呢,见李乐君起身他赶紧往旁躲,李乐君有点懵逼地看着他。
耿铭辉或许是起身过于仓促,又或许是过于紧张,被桌脚绊了一下,摔向阴丰,阴丰见他未来媳妇摔倒扔下筷子就去接,阴丰事先不知道耿铭辉会摔倒,没防备一个趔趄。李乐君见状赶过来,充分发挥她在关键时刻有破坏没建设的本质。李乐君被坐垫绊了一下,扑了出去,三人抱在一起摔向地面,汤县令也赶过来,只是比李乐君晚了一步就成了人肉垫。三人齐齐,三百多斤压向汤县令,汤县令就觉得他那圆滚滚的啤酒肚仿佛要被压爆了,大肠小肠全往上顶,顿时被呛到。
三人欲起身,怎奈双脚纠缠在一块难解难分,刚起身又摔回人肉垫子上,汤县令只觉得膀胱要压爆了,尿都要溅出来了。三人挣扎着又要起身,这次动作大了些,垫在下边的汤县令感觉心肝脾肺肾连带骨头都要被压碎了,在下边凄惨地讨饶:“四公子、阴世子我知错了!我让您验!让您验!您就别再让李乐君动用死私刑啦!好吗!”
这时,众人全傻眼了,不知道怎么办,或者说该怎么帮,全呆愣在了原地,就听见耿铭辉一声吼:“还愣着做甚!”众人上前七手八脚地把四个人拉起来。
汤县令这样也算是同意验尸了。
午饭过后他们一群人就出发了,这次随行的有汤县令和他的衙役,李乐君他们三个仍然坐马车里,其余人骑马,李繁星和秦雨俩人共骑一匹马,也好互相照顾。
李乐君和阴丰刚进马车,见侍剑往里头递了两个食盒,李乐君问:“这是?”
侍剑笑道:“这是我家公子为你们准备的。”他指右边食盒道:“这是阴世子的。”又指左边食盒道:“这是给李公子的。”
阴丰问:“是什么?”
“阴世子您自己看吧。”侍剑神秘兮兮地放好食盒,一拱手,转身跳上马背。
俩人拿走了属于自己的食盒,李乐君打开食盒里面是只烧鸡。原来,耿铭辉知道李乐君吃不得太辣的东西,也看见她刚才没怎么动筷子,猜到她肯定饿了,就叫人准备了一只烧鸡。李乐君确实饿了,她啃着鸡腿,抬头见阴丰正美滋滋,甜蜜蜜地喝一碗药,仿佛那不是药是甜汤,李乐君看他那傻样,就觉得苦涩的味道上了鸡腿,顺着鸡腿爬上舌头,打了个寒颤,顿时苦得没了食欲,把鸡腿丢回食盒里。
阴丰学着李乐君卖萌讨好耿铭辉,可是,同样的表情李乐君做或许是可爱,阴丰做就是有病!耿铭辉让人加大药量,煎一碗药送给阴丰,向来好色又缺根筋的阴丰就以为是他媳妇给他准备的大补药,开开心心地喝了。
耿铭辉进来是时,就见阴丰在喝药,李乐君歪着脑袋看着他,那样子像是喝到了什么苦药,又像是不能理解。
他们一行人到郊外后,下马放眼望去绿油油的一片草地,草地上立着个坟包,坟包旁有棵紫藤花树,紫藤花又叫紫罗,紫藤花喜欢缠在树上,缠在每一根树枝上,远远望去像一条条紫色的瀑布,又像一串串珠帘挂在树梢上,微风飘过,紫藤迎风摇拽,似人的手拂过坟头,拂过花白的墓碑。还未走近,就能闻到淡淡的清香,芬芳扑鼻,这还不够,深吸一口气,清香里一股淡淡的甜味,让大家沁人心脾。抬头一看,映入眼里的是蓝天和白云。这里哪是墓地啊,简直是休闲旅游的好去处。
李乐君问说:“汤小姐一定很喜欢紫藤花吧?”
汤县令黯然点头说:“轩儿生前最喜欢紫藤花,所以,她走后我便在她坟旁种了棵紫藤花,让她日日看着紫藤花。”
随后,他们开始焚香祭奠,祭奠完毕后。所有的衙役的目光都放在了汤县令身上,等他下令便开始动手挖坟了。汤县令乞求的眼神看了看耿铭辉,又看了看阴丰,希望他们能在最后一刻改变主意,不挖女儿的墓。她实在太可怜了,不忍心再去打搅她。
耿铭辉故作没看到,阴丰催促赶紧动手。汤县令只好作罢,无力地对手下衙役说:“挖吧。”
汤县令不忍看女儿化作的枯骨的模样转过身回避。
几个衙役便开始开挖了,一会的功夫,一副沉甸甸的棺木,被人从长方形的泥坑里抬了出来。揭开棺盖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副枯骨。赵捕头上前仔细检查,其他衙役暂退到一旁。汤县令告诉李乐君他们,赵捕头自幼跟过他爹学过些医术,所以,在衙门里也干起了验尸的活。过了一会儿,猛然抬头吃惊地叫道:“小姐竟是个男的!”
众人似乎被赵捕头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吓呆了。
耿铭辉瞪大了眼睛,问道:“你说什么?”
赵捕头仍然很惊讶,道:“小!小姐是……是个男人!”
众人闻言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纷纷凑前上去一看究竟。
李乐君心想汤小姐明明是个女的,怎么会变成男的呢?她俯下身子仔细查看一阵后,抬头说:“是女的。”李乐君不明白,精通验尸的赵捕头为什么说汤小姐是男人。
“是男的”赵捕头坚持自己的验尸结果道。
李乐君也同样坚持自己的观点,说道:“是女的。”
赵捕头也坚持他自己的观点:“确实是个男的。”
这下众人犯难了,俩人各执一词,也不知该相信谁,不该相信谁了。
阴丰说道:“既然如此,何不说说你们的理由。”
“是,世子爷。”赵捕头向阴丰一拱手,说道:“女子的盆骨宽大且矮,盆骨壁光滑且薄,骨质较轻,骨盆上口呈现椭圆形,前后宽阔,盆腔既宽而又浅,呈现圆桶型,盆骨下口是出大进小,耻骨弓角度较大,通常为90至100度,闭孔近似三角,髋臼较小。”赵捕头略顿,指着盆骨又继续说道:“再看看这盆骨,盆骨外形窄小而高,盆骨壁肥厚、粗糙,骨质较为厚重,盆骨上呈现桃心型,前后窄小,盆腔即窄而又深,呈现漏斗状,盆骨下口出窄进大,耻骨弓角较小,为70至75度,闭孔长成椭圆形,髋骨较大。明显是个男子。”
众人听赵捕头说完频频点头。随后,众人又将目光转到李乐君身上,看看她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李乐君微俯下身子,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尸骨,说道:“男性的颅骨较为厚重,表面质感粗糙,眉弓骨发达,额头斜度较大。而你们看这颗颅骨……”说着,她托起颅骨,颅骨在她手里就跟把玩个气球似的,递到耿铭辉的面前,想起让他看仔细些。颅骨上那双黑幽幽眼孔,仿佛像是盯着他看,直把耿铭辉盯得不禁头皮一阵发麻,不由自主地后退回,道:“说说就行了!不必拿起来!”
李乐君将手收回,转身颅骨上那双黑幽幽的眼孔又对上了阴丰的眼睛,阴丰没有防备,顿时被骷髅瞪得一哆嗦,踉跄了几步,道:“说就行了!不用那么近!”
李乐君陆续说道:“这颗颅骨体积较小且轻薄些,摸下去质感细腻光滑,眉弓骨并不发达。”她用中指和食指滑过眉弓骨又说道:“相比男性之下她比较平滑,她的额头斜度也较小。很明显这是个女性。”
听完他俩讲解后,众人都觉得各有各的道理,耿铭辉又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实在不知该相信谁。其余的人更不知如何分辨谁正确谁错误。
李乐君将颅骨放回棺材,弯腰查看这具尸骨的盆骨,惊讶地发现:“的确是男性特征!”
赵捕快端起颅骨仔细翻看后,惊呼道:“确实是个女子!”
李乐君摸了摸下爬,心生疑惑,道:“身是女性特征,下身则为男性特征,一具尸骨怎么会同时拥有两性特征呢?”
沉默许久后,赵捕头突然惊讶万分地叫道:“难道,小姐是非男非女的……”
赵捕头话未说完,汤县令就怒了,他能不怒嘛,听见自己手下说自己女儿是不男不女的人妖,道:“简直一派胡言!我的轩儿怎么可能是非男非女的人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