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斯玉表情没变，身子却僵了僵。
荀凌月都能从他的一滞，感受到齐斯玉的不甘。
齐斯玉道：“不，当年天审荀凌月，七十二仙门将荀凌月打的仅剩一口气，若非南海龙王救她，她死后，便该飞升去三山！她命数被龙族改变，这才有了嘉音公主！”
荀音和荀凌月都哑然失声，就连龙族、水族也被惊的说不出话。
所以，荀凌月本就该是仙家，若非遇上南海龙王，她本该有完好的腿，有更旷达的飞升坦途。
这件事，归根究底，是仙山出手太迟，让南海龙王这老色胚毁了荀凌月，才有了荀音！
荀音终于明白，荀凌月为何几度说她不该遇上南海龙王，荀音的出生，或许原本就是荀凌月的苦难。
荀音，她生来就负罪。
“不是的！”荀凌月突然高声道，“不是这样！”
在场所有人又一次被震住了，这位虚弱、瘦小又瘸腿的老妇，这一声几乎喊出了所有的气力！
“不是的！我当时是心甘情愿与龙王走的，即便如今后悔，可也不能用现在的眼光，看年少时的决定！”
“可我绝没后悔过，生下阿音！即便给我一百次机会，要我选择是飞升成仙还是在凡间受苦，我依然会选择生下她！”
荀音鼻子一酸，沉沉喊出一声：“娘亲……”
荀凌月这个女人，是如此不堪一击，可她说出的话，却能让在场所有人塞口。
她又接着道：“仙上，你不必为天尊还债，他欠我的，早就还在阿音身上了。此事，你不要再管！”
荀凌月又在齐斯玉背上扭转过头，对那金龙东海太子道：“但是！我也绝不会容许女儿被一个老龙王糟践，只要有我一口气在，我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若是你们执意要毁我的女儿，我便要一头撞死在婚典上！说到做到！”
金龙闻言，怒目圆瞪，威压几乎爆开笼罩了半个东海，形成一片巨大的圆形乌云盖。
金龙声如炸裂，怒道：“由不得你！”
他说完，便作势要将荀凌月抢回来，道：“既然她说不要你管，仙上就不要让我东海与三山撕破脸！”
正当此时，汐回却挺身，拦在那金龙前，大有要阻他的意思。
只见，汐回温良一笑，道：“金龙太子，贵东海还有脸吗？近些年，你为你父王捍卫这些小娘，可顾得过来？”
金龙太子被他说臊了，反倒怒意更盛，但碍于两海即将结亲，不好真撕破脸皮。
“汐回大皇子，你这是何意？难不成，要替你父王悔婚？”
金龙太子看了看差点就成他第二十七小娘的听潮，道：“你几度让我东海颜面扫地，是不顾四海一体的大局了吗？”
汐回冷哼一声，道：“哼，让你东海颜面扫地的，岂非你父王一人莫属？人老心不老，还专要娶我年华正盛的亲妹子！”
金龙太子刚要出言反驳，耿着脖子，几乎就要开腔。
汐回却又道：“既然我南海承诺要嫁龙女过来，就决不食言！明日必定嫁来我妹子，还请你们把这妇人放了，免得说出去难听！”
金龙太子颜色稍缓，暴突双眼审视着汐回，好像在掂量他说话的分量。
然而，不等他多说，情况又生变了！
齐斯玉却和荀凌月，同时脱口而出，道：“不成！”
此时，荀音驾着一团云彩，缓缓飘到齐斯玉跟前，她没有瞧齐斯玉的眼睛，只是盯着荀凌月。
她道：“娘，此事已决，不必再议了！”
齐斯玉胸膛骤然起伏，内里好像藏着千言万语，却似乎没有任何立场，能多容他说一个字。
他听见荀凌月在他背上痛哭出声，只好自嘲一笑！
那日，他将荀凌月送回了滨南州的小城，独自回仙山去了。
*
翌日，一样的大红嫁妆龙车百里绵长，一样的汐回与听潮送嫁，一样的双脚捆上了捆仙索的新嫁娘。
汐风，却哭断了肠。
原本，他告诉南龙王，东海龙王正妻命危，荀音若嫁过去，便是东海龙后了。
南龙王一听，既解决了荀音的婚嫁问题，又能掌握东海权柄，十分划算。
汐风万万没想到，他处心积虑，想把荀音嫁予东海做妾，最终却将妹妹嘉林亲手送出了门。
汐回，他竟让遍体鳞伤的嘉林替嫁！
仪仗走出南海千里，汐风去寻嘉林，却在嘉林寝殿遇上了荀音。
荀音她饮了一口东海送来的聘礼香茗，吃着那东海的糕饼，道：“二哥哥，三姐姐哭的欢不欢？”
汐风瞪大了双眼，转头便要去东海找嘉林回来。
荀音一挥手，便把嘉林寝殿的门落了锁，道：“别去了，想必，她现在马上和东海老龙王，享床笫成欢了！”
汐风将荀音面前的茶壶碗盏尽皆扒拉到地上，指着荀音的鼻子道：“你……东海龙王见过你，他不会要我妹妹的！”
荀音哈哈一笑，道：“你别闹了，东海龙王他老眼昏花，灯一关，他管是谁？总之，三姐姐的身段也还不错！老龙王总不能提枪上阵，还能憋得住回南海换人。”
“只是啊！三姐姐昨日被我剥尽龙鳞，也不知，今日与那东海三姐夫欢爱的时候，疼不疼！”
汐风怒道：“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他说着，化出一银朱龙身，在这寝殿中横冲直撞！
荀音暴喝一声，道：“二哥哥！害人终害己！你与嘉林这般算计我，轮到自己嫁老头子，就受不住了吗？”
她化出水龙真身法相，一口叼住那银朱龙身的颈，几乎是一招制敌。
汐风拼命挣扎，百般的折腾，将嘉林这寝殿中摆放的所有瓷器、妆匣、座椅，尽皆砸了个稀巴烂。
可是，荀音偏偏用牙齿死死咬住他，不让他离开这房间半步，待到东海那边生米煮成熟饭，也就安定了。
汐风闹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精疲力尽，在荀音的龙爪子底下，眼神空泛，哪里都没有在看，什么话都没说。
荀音的硕大龙首低头去，对着他的耳畔道：“二哥哥，我两度被你兄妹打断腿，幼年吃不饱穿不暖，长大还要被你设计嫁给老不死。嘉林替嫁，都是你做下的孽，是父王昏聩，你别怨我！”
她又换了个十分霸气的腔调，道：“可纵使你怨我，又能奈我何？”
正当此时，门口传来汐回的声音，道：“阿音，你出来，我有要紧事与你说，出事了！”
汐回已经送亲回来了，想必嘉林替嫁的事成了！可是，这还能出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