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你最近的精神状态好像不太好，业绩比其他人落后一大截，以你的能力不应该这样，所以公司决定让你休息一段时间。”
办公室内，公司的人事小姐姐面带微笑，和蔼可亲。
李昂在心里叹息一声，装作没听懂的样子，笑着说道：“感谢公司的好意，不过我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没啥问题，李主管，我不需要休息。”
“李昂，这是公司的决定，我也没办法。”
“那公司准备让我休息多长时间？”
李玫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
自己把话说得已经够清楚了，她不相信李昂听不懂。
故意装傻充愣想干什么？
难道非要自己说点难听话？
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两声，李玫随手拿起手机看了眼。
新闻推送，房产中介因为业绩问题被公司辞退，心生不满持刀闯入公司大开杀戒。
李玫愣了下，不动声色的点开新闻仔细浏览。
看到对方去翻看手机，李昂以为她有事，识趣的没有开口打扰，转而把目光望向了窗户。
明亮的玻璃上倒映出一张胡子拉碴两眼无神的年轻面容。
那是我吗？
胡子好像有点长，该刮了。
李昂轻声叹息，恍惚中好像看到了一个朝气蓬勃充满斗志的年轻人。
那是两年前刚走出校园的自己。
当时的他以为只要努力勤奋，很快就能在大城市中站稳脚跟。
结果呢，体面工作根本找不到，稍差一点的也有一堆人争抢，不体面的工作倒是一大堆，比如工厂，工地，饭馆之类的。
体力活是个正常人都能干，只是李昂却不愿意做。
并非是看不起，而是他心里不愿意接受。
读书改变命运，勤劳发家致富。
出身农村的李昂从小就被长辈耳提面授，可现实却让他感觉受到了欺骗和愚弄。
寒窗苦读十几年，好不容易大学毕业，虽然不是什么博士，研究生，但好歹也算是个文化人吧？
结果呢，去工厂拧螺丝，工地搬砖...
那我这些年辛辛苦苦读书有何用？
他不想妥协，因为不想让这些年的辛苦白费。
可是没办法，肚子饿了总要吃饭。
工地的苦累，他抗住了。
工厂的枯燥，他也抗住了。
好不容易攒了点钱，他想换个稍微体面点的工作。
销售！
他不是善于言辞之人，更不会拍马逢迎。
所以他心里也很清楚，干销售注定不会有什么大成就。
不过没关系，这份工作至少让他有了那么点体面，不至于在年底回老家时，羞于对人提及工作。
可就是这份看起来体面又轻松的工作却让李昂心理崩溃。
他推销的产品是保健品。
那些上了年纪，手里又有点闲钱的老人就是他的客户。
保健品有用吗？
有用。
用处有多大？
天知道。
李昂好歹是个文化人，不想为了些许体面就去忽悠欺骗老人。
所以他推销的时候基本是实话实说，业绩...不提也罢。
做销售没业绩，对于公司而言，那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李昂很有自知之明，对于眼前这一幕早有预感。
他倒不是惋惜这份工作，只是觉得自己很悲哀。
因为这份工作，他接触了很多老人，过程是否愉快暂且不提，最重要的是他从这些老人身上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年轻时，辛辛苦苦赚钱，年老时，这些钱就像掌心中的水，稍有疏忽就会漏个精光。
一辈子忙忙碌碌，最终一无所获。
这种生活，这种人生，让人很不愉快。
这种不愉快已经影响了李昂的正常生活。
他最近开始思考人生的意义。
只是人生的意义...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思来想去，李昂觉得这很没意思，没意思到他的精神都出现了恍惚。
比如，窗外的天空上挂着两个太阳。
天无二日，太阳怎么可能会有两个呢？
我好像病了，而且病的不轻。
算了，回家种地养猪！
李昂强行打起精神把目光收了回来。
李玫放下手机，打量着双眼无神邋里邋遢的李昂，越看心里越泛嘀咕。
因为李昂和新闻中的那个行凶者颇有些相像之处。
比如沉默寡言，没有朋友，胡搅蛮缠...
“嘶...”
某人倒抽一口凉气，突然就感觉心肝乱颤。
“那个...李昂啊，其实我就是个打工人，老板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你有难处，我也有苦衷，何必互相为难呢？”
李昂眨了眨眼：“李主管，我只是问问而已，这让你很为难吗？”
“不为难，一点都不为难，这样吧，李昂，你有什么要求就提出来，我能做主的全答应你。”
“真的？”
李玫忙不迭的点头：“虽然你没什么业绩，但这并不代表你能力有问题，公司要赚钱，有些事情也没办法，你是个好人，可惜入错了行，那些业绩高的包括刘珊珊那个销冠，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为了业绩无所不用其极。”
说到这里，李玫脸色微红，若无其事的瞥了眼窗外，然后低声说道：“你来公司没多长时间，有些事情还不清楚。”
“刘珊珊为了业绩经常晚上去见那些老男人，高博傍了个五十多岁的富婆，还有那个小徐，别看他长得眉清目秀，实际上就他最不是个东西，人前干妈干爹，亲热的不行，人后...反正有奶就是娘。”
“李昂，你要是有了业绩，我肯定看不起你，没业绩反而证明了你是个好人，可现在这个社会笑贫不笑娼...你听姐的劝，以后别干销售了，这行不适合你。”
骤然听到这些秘闻，李昂目瞪口呆。
“这不能吧，我听说刘珊珊好像还是个博士？”
“博士又怎么样？”
似乎被打开了某种奇怪的开关，李玫嗤笑道：“咱们公司的王老板，那是个连高中都没毕业的主，可王老板一句话，她刘珊珊这个博士还不是...你也清楚咱们公司靠什么赚钱，反正全公司没一个好货色。”
李昂哑口无言，过了会才叹气道：“不应该这样的。”
“什么应该不应该，一切都要向钱看。”
李玫有些狐疑的打量着李昂，低声询问道：“你该不会是看上了刘珊珊吧？”
“那倒没有，她...”
李昂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漂亮女人，只是觉得心里好像窝了一团火，烧的他有些难受。
“她像个城里人。”
城里人？
李玫不清楚这是好话还是坏话。
李昂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脑海中的杂念瞬间消失一空，整个人都变得无比通透，无神的双眼也逐渐有了焦距。
“李主管，我明白你的难处，可你也得替我想想，再过几天就是月底了，我的全勤...我是农村出来的，家里条件不好。”
李玫圆润的脸蛋顿时垮了下来。
这个时候把你赶出公司，不就是为了省点钱吗？
“李昂，全勤就别想了，拿不到的。”
“那不行，如果不给我，我就赖在公司。”
“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公司做事不地道，就算我没业绩，可我也是在为公司出力，该我的就是我的，李主管，我不为难你，你去把老板叫来，我和他理论。”
“...”
李玫暗暗叫苦。
这要真去叫了老板，她这饭碗就算是砸了。
有心想要说些狠话，可一想起刚才那个新闻，她心里又开始打鼓。
全勤也就五百块钱，李昂是个老实人，肯定不会为了区区五百块钱干那种持刀行凶的事。
可万一他心里想不开呢？
算了算了，和气生财。
这五百块钱就不走公司账了，自己出了也能落个清静，要是真闹起来，老板糟心，她也倒霉。
“李昂，别叫老板了，五百块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放心，这钱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李玫打开抽屉，拿出一沓钱数出二十八张放在桌上。
“2800，你点点。”
看着桌上的钱，李昂沉默片刻突然神经质般大笑两声，数都没数就把钱收了起来。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他停住脚步：“李主管，你还算是个人，给你一句忠告，趁早离开这公司，免得惹祸上身。”
什么叫我还是个人啊？
合着我原来在你眼里就不是人？
把那五百块钱还给我！
李玫气愤不已，刚想破口大骂却在听到惹祸上身时，她又闭上了嘴巴，眼睁睁看着李昂推门离开。
这家伙该不会是想...
想到某个可能，李玫暗暗叫苦。
老实人一旦较起真来，那就是天塌的大事！
比如那个持刀行凶的房产中介。
犹豫片刻，李玫拿起手机拨通了老板的电话。
“老板，家里突然出了点事，我想请几天假。”
******
办公区域，李昂回到座位低头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也就一个水杯，两个文件夹。
旁边的高博瞥了眼淡淡道：“被开了？”
在销售公司没业绩被开很正常，如果三个月不回公司，说不定就谁也不认识了。
高博是公司老人，业绩出众。
李昂只是一个来公司还不到两月的新人，业绩惨淡又沉默寡言。
两人自然不会有什么深情厚谊。
李昂嗯了一声以作回应，转头看向高博时，目光突然一滞。
高博周身缠绕着一股股黑气，而在他的头顶上更是盘踞着一条嘶嘶作响的黑蛇！
这是怎么回事？
李昂转头望向其他同事，发现他们的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黑气。
看到画着精致妆容的刘珊珊时，李昂突然心中一寒，浑身毛发耸立。
这女人身上黑气之浓郁，赫然已经凝聚成了一条巨蟒！
李昂揉了揉眼睛，再看时，所有黑气都消失无踪。
眼花了？
想到自己即将要干的事，李昂嘴角一阵抽搐。
有所思就有所见？
看来我病的不轻。
稳妥起见，李昂还是开口询问道：“高博，你没事吧？”
高博愣了下，有些好笑：“这话该我说才对，你没事吧？”
“...”
李昂哑口无言。
临走时，拍了拍高博的肩膀，语气深沉。
“好好干！”
在高博宛如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中，李昂离开了这家保健品销售公司。
走出写字楼后，他拿出手机拨通报警热线。
“喂，我要举报xx公司进行保健品诈骗。”
报出公司地址后，李昂挂断了电话。
这种靠着坑蒙拐骗赚钱的销售公司，平时大隐隐于市也没人在意，可一旦有人举报进入警方视线，那就倒了大霉。
因为底子不干净，根本经不起审查！
所以李昂的那些同事要倒大霉了。
不过这跟提桶跑路的李昂已经没关系了。
就算查到他身上又能怎么样呢，反正他没业绩！
做这种事...好吧，李昂承认自己有泄私愤的意思，可更多的还是不愿意让那些老人上当受骗。
最重要的是做了这件事，他就念头通达，可以安心回家种地养猪了！
只是...
抬头看着天空上的两个太阳，李昂眉头紧皱。
半个月前，他突然就看到了天空上的第二个太阳。
这个太阳不会移动也不会消失。
白天和太阳一样发光发热，夜晚也和月亮一样照耀人间。
看着周围神色如常的路人，又想起公司内看到的黑气，李昂心里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难道我真的有病？”
天上如果有两个太阳，别说这个城市，恐怕整个世界都会为之惶恐不安。
可是他的的确确看到了两个太阳，而且还能感觉到温度越来越高。
如今已是深秋，大多数人都穿上了外套，而李昂却穿着短袖，就这还是感觉很热，恨不得一天到晚都泡在冰水里。
要不去医院看看？
李昂摸了摸兜里刚到手的工资，莫名的就感觉牙疼。
去了医院，这钱至少缩水一半，真要是检查出了大病，这点钱也是杯水车薪。
算了算了，小病不用治，大病治不了。
想是这样想，李昂还是着急忙慌的跑去药店买了个温度计。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怕死！
出了药店门就往胳肢窝里一夹，等了五分钟后，他把温度计拿出来一看，瞬间目瞪口呆！
42度！
手里的温度计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李昂满头黑线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草！”
他好歹是个文化人，生活常识还是有的。
一般情况下，38度就是发烧，41度就能把人烧死，这都42度了，自己怎么还活着？
话说回来，温度计最高只有42度，也就是说...我现在已经可以爆表了？
怎么可能！
老子绝对买到假货了！
日尼玛，退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