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时，五个提着刀枪棍棒的黑影鬼鬼祟祟的来到了李昂家门口。
“李大头，去喊门。”
“别喊了。”
杜建明从自家院子里走出来，五个黑影顿时慌了。
“杜大哥，这事...”
“我知道，回去吧。”
“哦。”
仅仅只是两句话，五个黑影就灰溜溜的离开了。
由此可见，杜建明在村内的威望有多高。
事实上，如果不是杜建明镇场子，李昂早就被村民们乱棍打死了。
刚翻墙到大哥家的李昂屁颠屁颠的凑了过来。
“大哥威武！”
“你真是好样的，现在都学会翻墙了。”
“大哥，你关注的点很奇怪诶，看见他们手里的家伙了吗，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活着也是祸害，死了正好。”
“这话说的太伤兄弟感情了，大哥，村长亡我之心不死，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拿他人头祭旗！”
“滚！”
“好嘞。”
李昂刚打开自家大门，就听到大哥语气幽幽的问道：“你真的是我弟弟吗？”
黑暗中，李昂看不清大哥脸上的表情。
他只是觉得一个危字已经写在了自己额头上。
“我当然是你弟弟，为什么这样问？”
“以前的你乖巧懂事，对待别人温和有礼，村里没有人不喜欢你，现在的你就像一个地痞流氓，浑身散发着恶臭，我在你身上看不到一点光。”
李昂愣住了。
原主的确是个气度非凡的翩翩少年郎，而自己...根本就没把任何人当回事，他一直都抱着游戏的态度来看待这个世界，随心所欲毫无下限的摆烂。
但是浑身散发着恶臭什么的，这话说的也太过分了。
而且还是从亲大哥嘴里说出来...饶是李昂脸皮够厚，此刻也有点破防。
“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会生病，光芒越是耀眼，黑暗越是浓重，大哥，不要强人所难。”
“我只是...只是想再见他一面。”
大哥的声音很颤抖，而李昂居然从他身上察觉到了恐惧。
他害怕我？
李昂罕见的露出了认真表情。
“大哥，今日之想实乃昔日余晖，他日再见未必仍是旧人。”
“听不懂。”
“...我先回去了。”
回到屋内，关好门窗，李昂盘腿坐在床上想要修炼，可却怎么也无法静心入定。
浑身散发着恶臭，大哥的这句话简直就像魔音灌耳让李昂如同吃了苍蝇般难受。
“我讨厌和人比较，而且还是和一个脑残比较，更何况还比输了...”
李昂越想越气，骂骂咧咧道：“老子住着茅草屋，睡着连被褥都没有的木板床，还要吃连猪都不如的饭，最绝的是都这样了还有人想要你的命！”
“闹着玩呢！”
“你们躲着享福，把我推出来吃苦受罪，这日子过个锤子！”
就在这时，肚子突然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
李昂脸都绿了，一阵风似的冲出屋子，在屋外右边那个用木棍围起来的角落蹲下，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噼里啪啦...
完事后，某人生无可恋的缓缓走到院子里，低头看了眼鞋上沾着的“黄色泥巴”，脸上露出了想要吃人的表情。
“真实，太真实了，虚拟世界有必要做这么真实吗？”
沉浸式体验，异世界的完美人生，这是当初虚拟世界技术被广泛应用时所用的标语。
这标语一度被人嗤之以鼻，因为虚拟世界所谓的真实感往往虚假到能让人一眼看穿。
比如砍怪不会出血，死亡不会留下尸体等等，当然涉及到血腥暴力，李昂也能理解，可是他依然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体验到完美真实的虚拟世界游戏。
如今他体会到了极度真实的虚拟世界，这个世界真实到让他头皮发麻，甚至想原地自杀！
老子虽然在现实世界没钱，但好歹也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结果到了虚拟世界来修仙却要啃窝窝头吃野菜，上下两张嘴，顾得了上却顾不了下！
玩尼玛！
难怪那几个王八蛋都不愿意主导身体，这换谁谁不疯！
李昂现在无比怀念以前那些极度不真实的虚拟世界。
那里不用吃饭拉屎，也不用睡茅草屋，不会有NPC想杀你，更不会把人把自己弄成精神分裂！
豪华家园系统，自动修仙系统，什么神龙凤凰全都是胯下坐骑。
就是一个字，爽！
李昂心中陡然升起了无限怨念，黑暗中也传出了磨牙的声音。
“几个王八蛋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修炼！
辟谷顾好屁股！
然而李昂却始终难以平复燥怒的心情，入定修炼也就成了无稽之谈。
百无聊赖之下，他又看起了个人信息。
姓名：李昂
等级：12
状态：亏虚，恐惧（5%）
经验：1152/5400
“呵，这个百分之五的恐惧...”李昂面露苦笑：“不要告诉我到了百分之百就会强制进入恐惧状态，真想打死原主那个脑残啊！”
“还有这简单到令人发指的个人信息到底代表什么，难道全凭经验来修仙？”
李昂也是无语至极，觉得设计这个虚拟世界的人肯定不是正常人。
因为正常人干不出来这种事！
“咦，这个经验...白天看的时候好像是个整数，现在似乎多了两点经验，哪来的？”
李昂开始回忆自己今天都做了什么。
先是到处转悠，然后被大哥逮住，之后村长说自己有病，再之后好像就是发病，自己见到了那几个躲在意识空间中的王八蛋，醒来去大哥家吃了一顿饭...
应该很正常吧？
所以这2点经验从哪来的？
对了，我好像还接触了灵力...修炼就能增加经验？
好像说得过去，不过李昂却觉得很不对劲。
就在这时，他突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既然原主是个土生土长的智能AI，那大哥，嫂子还有村长以及村民...他们也都是NPC吧？
照这个思路来想，自己能看到个人信息，他们应该也能看到个人信息。
可如果真是这样，那不就说明自己并没有什么特殊，也不是什么BUG。
换而言之...
我是人，而他们也是人？
一想到这里，李昂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恐惧值开始飙涨...
这一夜，李昂难以入眠，心烦气躁也无法修炼，所以就在榆树下枯坐到天亮。
东方天际微白之时，心事重重的李昂终于起身，眉头紧锁眼睛却炯炯有神。
打开大门，搬来小凳子坐下，眼睛直勾勾盯着大哥家的大门。
过不多久，大哥家有了人声，没一会，大哥就打开大门走了出来。
一看到大哥，李昂就如同猴子般蹿了过去。
“大哥，你终于醒了，我等你好久了！”
杜建明吓了一跳，看清是李昂时，咬了咬牙，强忍住打死亲弟弟的冲动，面无表情道：“大早上又发什么疯？”
“我想问你个事。”
“有屁就放！”
大哥心情好像不好？
算了，现在不是在乎这种事的时候。
李昂挠了挠头，貌似憨厚的问道：“大哥，我昨天犯病了，可是醒来时好像看见了很古怪的东西，就是一片光幕，上面还写着姓名等级之类的东西。”
“就这？”
杜建明漫不经心的两个字却让李昂的心瞬间坠入谷底。
“大哥也能看见？”
“每个人都能看见。”
“呵，看来我并不是例外。”李昂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上面的等级经验代表着什么？”
“寿命。”
“寿命？”
“等级越高，寿命越长。”
李昂心里一咯噔，瞪大眼睛问道：“怎么升级？”
“吃饭就能升级。”
吃饭？
我那两点经验值就是因为吃了一顿饭？
一顿饭两点经验，一天就是六点，按照现在的经验值计算，大概要吃两年饭才能升到13级。
升级越往后越困难，光是升一级就需要两年时间，那往后难道吃五年饭，吃十年饭才能升一级？
“大哥，肯定还有别的升级方式。”
杜建明的脸瞬间拉了下来：“你不用知道。”
话音一落，他竟是扭头就走。
李昂顿时急了，直接上手抱住大哥的腿哀求道：“大哥，你就告诉我吧！”
“滚开！”
“你不说我就不松手，而且你不说我也会去问别人，村里总会有人知道其他的升级方法。”
杜建明沉默片刻，无奈道：“松手！”
李昂立刻乖乖照做。
“吃饭，吃好饭，大鱼大肉和稀粥野菜给的经验不一样，另外...”
杜建明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阴沉，从牙缝中挤出来两个字。
“杀人！”
李昂瞬间瞪圆眼睛，只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直蹿到天灵盖。
“杀人也能升级？世上没有怪物吗？杀动物呢？杀鬼呢？”
“我不知道你嘴里的怪物是什么，杀动物的确也能升级，不过除了人类饲养的动物外，现在已经很难见到野生动物了，而人...遍地都是！”
杜建明停顿片刻，继续说道：“至于鬼...那是凡人无法战胜的东西，千万不要心存幻想，遇到鬼立刻就逃，自会有修行者去解决鬼，鬼就是修行者的升级经验。”
凡人杀人，修行者杀鬼，真是简单明了，思路清晰。
李昂眼中的光逐渐消失，彻底对这个世界失去希望。
设计这个虚拟世界的人简直是疯了！
偷盗无数个人信息，然后把他们做成NPC，再用极其简单的个人信息告诉他们一件事。
想要活下去，就要去杀人！
李昂有些神经质的大笑道：“既然可以通过杀人来升级，那为什么不直接吃...人？”
听到这句话，杜建明的眼神瞬间变得凛冽如刀，一脚就把李昂踹翻在地。
“狗东西，不想活就直说！”
李昂从地上爬起来，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大哥。
而杜建明似乎被触及到了痛处，暴怒的如同一头狮子，眼中凶光四射似乎要择人欲噬。
只是眼前的人是亲弟弟，他最终还是收敛起凶光和所有的表情，整个人都变得无比冷漠。
“人和动物并没有区别。”
“杀人可以获得对方的经验，吃...就是普通的肉，跟猪肉狗肉并没有区别。”
“李昂，你给我记住，村子有规矩，国家也有律法，想杀人升级就去战场，那里最公平，若是滥杀无辜，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战场最公平？”李昂冷笑道：“这个世界真是疯狂，就连杀人也讲究公平。”
“战场没有对错，只有你死我亡，活下来的成为强者，死去的成为枯骨。”
“一将功成万骨枯？”
“世道一向如此。”
“什么狗屁世道！”
李昂突然暴怒：“你今天能杀人升级，明天别人也能杀你升级，升级是为了活得久，可若是只为了升级而去战场杀人，无论你得到多少寿命，总有一天都会通通失去，大哥，你正走在通往地狱的路上！”
“我知道，可我没有办法。”
颤抖的手，躲闪的眼神，李昂第一次从大哥脸上看到了迷茫与痛苦。
“敌人杀死了我的同袍，我的同袍变成了敌人的经验，而我为了复仇又杀了敌人，敌人的经验又变成了我的经验，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
“意味着你亲手杀了同袍，还啃食了同袍的血肉！”
“是啊，每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就感觉手中刀枪重的抬不起来，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杜建明重重叹了口气，收敛起所有情绪：“保家卫国，此为大义所在，每当战事将起，那些官老爷都会说这句话...”
“真是够了。”李昂实在听不下去：“你刚才说战场没有对错，现在又要为战争赋予什么大义，那些官老爷百分百就是嘴上说说，自己都不信的东西却拿来忽悠你们这些士兵，其作用无非就是让你们心安理得去...”
说到这里，李昂突然闭上了嘴。
大哥心里应该也清楚，可他大字不识几个也没办法去改变什么，只能盲目的跟着部队冲杀，战后再用这种借口来抚慰心伤。
如今自己却要和他理论对错，还要动摇他的大义，没有信念的军人上了战场，其下场可想而知。
大哥是个好大哥，弟弟用嘴说死哥哥算怎么回事...
算了，留点嘴德吧。
只是...好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