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潘文海早就做出了安排，可安排是安排，执行的人却另有想法。
望着潘奇俊美的侧脸，潘文海微微摇头：“我已经和你说过了，不要主动去找李昂，一定要让他来找你，他耗不起，你耗得起。”
“反正都是要和他接触的，谁先主动有什么关系吗？”
“别人主动来找你，那你就占据主动权，谈判的价码就可以提高，反之就很被动，你...算了，毕竟时间短，你这个书呆子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潘文海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似乎有些累了，靠在孙子的怀里快速喘了两口气。
“你们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可能你会对他有些不服气，但是别和他作对，能帮他还是尽量帮，他看着风光，实际上处境相当困难。”
“我们都严重低估了丧尸的难缠程度，人类灭亡的危机还远没有过去，内讧只能加速人类灭亡的速度，给他一点时间，也给自己成长的空间。”
潘奇有些不甘心：“可他不是好东西。”
“人是不分好坏的，趋利避害是本性，他不愿意走我的路，谁也不能强求，或许在如今这个时代，他的那一套对于稳定人心更有作用，不过终究是没办法长久的，可如今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顺天应人，不可与命抗争...”
潘文海直勾勾的盯着潘奇，嘴角突然露出一丝笑意：“记住我的话，在危机还没渡过时，不可与他争，若危机过去，他所犯下的错，所埋下的雷，统统都会爆发，墙倒众人推，若他能及时抽身而退，尚还有一丝生机，不退，必死无疑。”
“静待天时，在这段时间里好好提升自己，机会来了，抓得住才是机会，抓不住，给你一百个机会也是白扯。”
潘奇不是很明白，只能把这些话记在心里。
“爷爷，如果连思莹姐都不可靠，那我还能相信谁？”
“傻瓜，人只能靠自己。”
潘文海吃力的露出一个笑容：“路漫漫其修远兮，我是不能陪你走下去了，什么都替你安排好，那不是我的风格。”
“爷爷帮我的已经够多了，我...舍不得。”
“生来无一物，死又何足惜，把长头发剪了吧，看着难受。”
“好。”
“以后别总是一个人待在屋里，多出来和别人走动交流，想要站得高，先要学会弯腰。”
“好。”
“跟李昂学一下，多找几个女人传宗接代，不要清高，该油滑就油滑。”
“这...”潘奇迟疑片刻，还是点了头：“好。”
“呵呵，别光是好，你啊，心还是太软，换成李昂，这个时候估计就要骂人了，其实我还是挺喜欢他的，可惜兔崽子不听我的话，以后有他吃亏的时候。”
潘奇笑了笑：“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对嘛，唉，白瞎了我的两个孙女，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那兔崽子以后肯定会有不少女儿，争点气多生几个儿子，然后娶他的女儿，好好帮我出出这口恶气。”
“爷爷，你怎么像个小孩子？”
“不行吗？”潘文海有些激动：“我就是很生气，好不容易养大的，结果全都喂了狗，兔崽子也就那张脸长得好，其他的一无是处。”
潘奇无话可说，因为感觉有点像是在说自己。
“行了，回去吧，别打扰我睡觉。”
“嗯。”
帮潘文海盖好被子，潘奇起身关上了门。
他并没有离开，只是静静站在门外，抬头望着满天星光，感觉心里也挂了霜。
屋内，潘文海努力的睁大眼睛，可总感觉眼皮越来越重。
他知道是时候到了，这一睡就再也起不来了。
心里也没有很难受，只是有点意难平。
这一辈子看着好像轰轰烈烈，实际上也是碌碌无为。
以他的能力本来是不止于此的，可奈何世道太和谐，一身本事没处施展，只能苦心钻营。
如果把年轻的他放到现在，李昂都要靠边站。
可惜啊，英雄迟暮，雄狮也变成了一条癞皮狗，苟延残喘至今日，终归还是要打烊。
******
一道人影突然从院墙上翻了进来，蹑手蹑脚的像是一个小偷。
潘奇早就察觉到了来人，已经隐入了黑暗中。
来人轻轻走到门前，把耳朵贴在门上，试图探听到里面的动静。
“三叔，干嘛鬼鬼祟祟的？”
潘奇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对方身后，一双眼睛中满是耐人寻味的目光。
潘晟被吓了一跳，立刻回头，看到是潘奇时，他挠了挠头，有些烦躁。
“关你屁事。”
狠狠瞪了侄子一眼，潘晟一屁股蹲坐在台阶上，伸手从兜里摸出香烟，点燃一根抽了起来。
潘奇抿着嘴唇，盯着这个经常把爷爷气的半死的三叔，丝丝缕缕的杀气在空气中弥漫。
“跟我说实话，你偷偷摸摸跑过来到底想干什么？”
潘晟也是练武的，而且修为不弱，自然察觉到了杀气。
夹着香烟的手指抖了抖，潘晟转头望着侄子，无语道：“你怎么回事，我回来看看他都不行吗？”
“回来看看？”潘奇明显有些吃惊，可又难以相信：“为什么不走门，反而要翻墙？”
“我不想让他知道。”
“为什么？”
“哪来这么多为什么，滚蛋！”
潘奇好像明白了，可又无法理解：“三叔，你和爷爷的关系那么差...好吧，我说错话了。”
面对潘晟的白眼，潘奇选择了闭嘴。
“一天天的都想些什么，读书读傻了吧，关系再差，那也是亲爹，三个儿子死的只剩下一个，现在他也要死了，我不来，难道指望你们给他送终？”
潘晟把香烟往地上一丢，狠狠踩了两脚：“老子也是够倒霉的，亲兄弟死了个干净，老婆卷了钱带着野种跑到了国外，现在估计也变成了丧尸，亲女儿不亲，里面的那个也马上要死了，你这个王八蛋还看不起我！”
潘奇：“...”
这能怪谁啊，还不都是怪你太折腾。
亲女儿不亲，那是你不养，还特么找了个大明星当老婆，那女人都不知道被多少人玩过，偏偏你还当成宝。
生了个孩子，养了几年才发现不是自己的种。
爷爷大发雷霆，吓得那女人连夜卷了钱财带着孩子跑到了国外。
就这，谁能看得起你？
如果不是丢不掉，潘奇也不想认这个叔。
没有一点官宦人家的模样，反而就像个地痞流氓。
丢人还好说，关键是受不了对方的臭脾气。
不过现在潘奇对这个三叔略微有些改观。
好歹还知道送送亲爹，没白养这个儿子。
“三叔，牢骚话就不要说了，我也不是看不起你，咱们是一家人，回头我帮你找份差事，好好做，争取...”
“老子不工作！”
话都还没说完，潘晟就粗暴的打断了侄子的话，梗着脖子说道：“想让我工作，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潘奇：“...”
好嘛，三叔不愧是三叔呢，真是一点都没变。
“三叔，爷爷要死了。”
“废话，他要是不死，我大半夜跑过来干嘛？”
“我的意思是爷爷不能养你了。”
“啥玩意？”潘晟脑子嗡嗡乱响，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家里不养闲人，你要是不工作，那我也不能白白养你。”
“...”
潘晟做梦都没想到侄子会说出这种话，哆哆嗦嗦的点燃一根香烟，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幽幽说道：“我爹还没死呢。”
“马上就要死了。”
“兔崽子，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忘了小时候被老子当球踢的事？”
“...”
潘奇着实是被这个奇葩三叔给气笑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拿小时候的事情来开我的玩笑，生怕自己吃的太饱，故意要体验下乞丐的生活？
算了，对牛弹琴。
“你在这守着吧，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潘奇走到大门处，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说道：“阮梦姐生了个儿子。”
“我知道，偷偷去看了，长的真好看，不愧是我...”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李昂的脸，潘晟有点恶心，话也说不下去了。
女儿不亲归不亲，可那总归是亲女儿，也是他唯一的孩子。
当初老婆孩子还在的时候，他一门心思就想着自己的小家，根本就没管过阮梦，甚至还想把阮梦当成了跻身工具。
可老婆一跑，他的心思就彻底变了。
可惜木已成舟，就算他想和阮梦亲近，阮梦也不会原谅他。
不原谅就不原谅吧，只要她过得开心就好。
当爹的没啥本事，不给女儿添堵还是做得到的。
只是他没想到好好的女儿居然给人当了小老婆，还生了孩子。
心理上是很难接受这种事，可他也没办法去说什么。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一切都是自作自受，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潘奇不明白他的心思，犹自说道：“李会长在这边待不了多久，等他回去，阮梦姐也会跟着回去，有时间就去和阮梦姐说说好话，实在不行也可以去找李会长，看在我的面子上，说不定他会帮你和阮梦姐和解。”
“无所谓，反正老子也习惯了一个人。”
“你要这样说，那我也没办法。”
潘奇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抽完手里的香烟，潘晟往地上一躺，一点也不嫌脏，望着群星闪烁的夜空愣愣出神。
想着那个漂亮可爱的小外孙，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夜风也很温柔呢...
******
天色渐亮，一晚上都没合眼的潘晟终于起身，轻轻推开客厅的大门，里面静悄悄的，仿佛一切都被黑暗吞噬。
走到床边，望着已经没了呼吸的亲爹，潘晟有点想笑，终于没人能管自己了。
心里这样想，可是鼻子却不由一阵发酸，眼眶也莫名湿润。
潘文海走的很安详，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
静静看了一会，潘晟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很快，潘文海离世的消息就传开了。
李昂本以为这位老人很低调，可当天夏永新等人就驱车赶到了池绥市。
除此之外，康言平也赶来了。
还有许许多多李昂认识的人。
那条冷清的小巷子里挤满了人。
李昂在院子里看到外面那些人，脸色虽然很平静，可心里却震撼不已。
他还以为潘文海真的是隐居，没想到触角遍布各地，不仅是他的势力，就连外地都有人赶来。
不愧是隐形大佬，的确是树大根深。
对于潘家的忌惮，几乎是瞬间达到了顶点。
相比起夏永新这些明面上看得到的政敌，他更害怕这些看不到的。
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对方有多大的能量。
李昂亲自为潘文海写了悼词，并且全程参与了葬礼。
葬礼结束后，李昂就准备返回长兴市。
可还有一件事需要解决。
来到潘思莹的房间，李昂把自己和潘奇的约定说了遍，然后询问她的意见。
“思莹，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
“不勉强，我可以做这个市长，也的确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了。”
李昂有些意外，他以为潘思莹不会答应，可没想到他只是开了口，潘思莹并没有多做思考，立刻就答应下来。
“你以前不是挺讨厌政治吗？”
“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
“哪不一样？”
“我有了孩子。”
李昂愣了下，随即苦笑道：“我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也罢，好好做吧，这么多孩子，我也没什么家产分给他们，只能靠你们来为孩子挣家产了。”
潘思莹上前抱住李昂，轻身说道：“我可以留下来，但你不能不管我，以后要常来看我。”
“放心吧，也没多远，飞机一会就到。”
“我就怕你没时间。”
“以前能说没时间，现在可不敢说了。”
“哼，知道就好。”
这事就算定下了。
当然不可能马上就让潘思莹上任，总归是要走一下流程的，她现在只能先给白菲菲当副手，等熟悉了工作才能交接。
在李昂离开后，白菲菲和潘思莹互相看了看，不由感叹世事奇妙。
潘思莹本来就是白菲菲的老部下，所以两人不仅熟悉，关系也相当好。
只是曾经的部下要来顶替自己，白菲菲多少还是有点不自然。
好在她已经被李昂做了思想工作，并没有排斥潘思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