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事,李伯均愁得连吃早饭都心不在焉。
“大舅舅,您这是怎么了?案件很难办吗?”白沄婳用公筷给李伯均夹了一筷子咸菜。
环顾一圈,一家人皆是满脸关心看着他,李伯均摇了摇头,正想说没什么,案件的事情,说了他们也不懂。
可想到自家外甥女最近名声大噪,早已一洗之前的废物草包之名,鬼使神差的,他突然就想听听外甥女的意见。
于是,他便将昨日夜里擒到的那个连舌头都没有的人,告诉了白沄婳,最后,他颇为苦恼地问:“这样的犯人应该怎么查?”
不怕刑罚,一心寻死,真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白沄婳轻笑:“这有何难的,大舅舅是一叶障目了,您只想查这个人是谁派来的,为何不反过来查查他究竟是来做什么的?是救人,还是杀人?那他要救的,或者是要杀的那个人,会不会知道他是谁派来的?”
能当上大理寺少卿的,又岂会是蠢人,李伯均举一反三,细细地思考起来。
此次淫虐案,到目前为止,抓到最大的一条鱼也就是户部侍郎周玄,其他的全是小虾米。
他生长在非富即贵的金陵城,入朝为官十数载,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了昨夜抓到的那个人,是大人物们才能培养出来的死士。
何谓死士,那是既忠诚又不畏生死的下属,培养一个死士可比培养一个状元要困难多了,说是千里,万里挑一都不为过。
小虾米们可没有资格让一个死士出手,所以,死士的目标是周玄。
那……死士得到的命令,是杀,还是救呢?
周玄所犯之事重大,不管最后如何宣判,他都落不得好,就算万中无一侥幸能成功劫狱把他救了出去,他往后也只能当一只过街老鼠了,那将他救出去的意义是什么?
想到他也就问了出来,最后他问道:“难道只是为了保全他一条命?”
他都不屑说,一个连命根子都毁了的人,保住性命然后东躲西藏地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白沄婳夹了块菜脯煎蛋放在外祖母碗里,她才抬头看着李伯均:“身为大理寺少卿,大舅舅您觉得,单凭一个人,能不能把人从天牢里救出去?”
这还用想,就算是一队人马也未必能从大理寺把人救出去,何况是一个人。
李伯均恍然回过味来,眸子瞪大:“你是说周玄装傻充愣这么多日,是在等着什么人来保他的小命,但是那人却只想除去他,以绝后患?”
“是与不是,查查便知。”白沄婳放下筷子,端起茶水喝了半杯,才坐直了身子,看着李伯均:“大舅舅,您若是信得过婳儿,不妨听婳儿一次,您先这样…… ”
李伯均听完豁然开朗,一下子站了起来,笑得脸上都起了褶子:“所言甚是,你这丫头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如此灵光,究竟是哪个废物东西说你是草包的?”
李老夫人斜了他一眼:“那是咱们婳儿藏拙,旁人不知,你做舅舅的也不知道?”
“是,是舅舅说错话了,回头自罚。”李伯均笑得愈发灿烂,他连早饭都不吃了,兴致冲冲立即就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天牢,进到这里的人,非官即贵,能走出去的,却少之又少,因为,不是犯了重罪都进不到这里来。
李伯均立在阴暗潮湿的牢房前,看着那个捆绑在十字木架上,被鞭打得满身是伤,却又傲气地昂着头颅的男人,沉声下令:“把他带出来。”
他率先往关押了户部侍郎周玄的牢房走去,身后是被狱卒押着的黑衣男人。
远远的就听见周玄痛苦的呻.吟,偶尔还夹杂着两声咒骂,李伯均冷冷一笑,转过拐角走到了牢房门前。
里头的周玄听到脚步声,赶紧两眼一闭,躺在草堆上不动了。
“本官知道你醒着,咱们聊聊,如何?”
待狱卒打开牢门,李伯均走进去蹲在周玄面前看着他:“你不醒,本官就让人用辣椒水泼醒你。”
心知李伯均那厮说到做到,周玄幽幽睁开双眼,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嘶,嘶,疼死我了,疼死了……”
嘿,婳儿果然说得没错,辣椒水还真有用,只是听一听都能震慑人。
玩得来花样,就要承受得起痛苦,李伯均冷冷一嗤,接过狱卒搬过来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手里揣着紫砂壶,对着壶口品了一口茗茶:“周大人,最近可还好啊?”
周玄看着眼前与自己同龄的男人,心中滋味复杂,他是费尽心思用尽手段,才爬到如今的位置,其中的辛酸只有他自己能懂。
李伯均却凭着将军府大公子的身份,轻而易举就爬上了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位置。
人,生来为什么就注定了不平等呢?
“托少卿大人的福,还死不掉。”他轻咳了几声:“少卿大人今日过来,是来看我落难之后,凄惨的下场的?”
“大人落难不假,从高高在上的三品大官,沦落成阶下囚,换做是谁滋味都不好受吧,可大人哪有什么凄惨下场?大人不是在等着人来救你吗?可惜啊,你紧咬牙关,装傻充愣了这么多日,等来的却不是保命符,而是要命的杀手。”
李伯均靠着椅背坐得舒服自在,握着紫砂壶,慢条斯理地品茶,就像真是只是过来聊天而已,并非办案。
被人说中了心思,周玄却不慌,他也不信李伯均说的,他进了这大理寺天牢已经数日,却不曾被提问,不曾受过刑,不就是因为有人在外头为他奔走吗?
“周大人不信?来人啊!”李伯均拍拍手。
司狱带着四名狱卒将那名黑衣男人给抬了进来,扔在周玄面前。
李伯均示意司狱摆正那个被捆成粽子的男人的脸给周玄看:“周大人见多识广,想来知道这是什么人吧。”
周玄面上没什么表情,实则后背已经沁出了冷汗,将背上的鞭痕腌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