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前院一看,果然瞧见了那妖孽一般的男人坐在轮椅上,那身鸦青色的袍子直挺得没有一丝褶皱,一如他整个人散发出来拒人千里的清冷。
他像是在寻找什么,目光四落,听到脚步声,视线才转向她这边来,目光对上的那一刻,他的眸子亮了起来,似是见她安然无恙,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冷峻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柔和的神色。
上一次去救璃王,虽然最后她自己先晕了过去,但是她并不担心他最后究竟有没有得救,她都能毫发无伤的被送回自己的房中了,他又怎么会有事呢。
原本以为,那次之后,不会再和他有过多的交集,没想到,命运竟然又将他们扯在了一起。
太后赐婚,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若是他也不愿意,她是不是就可以从他这里下手,让他去退了这婚约?
收起思绪,白沄婳带着熙越来到宫辰渊面前,福身行礼:“臣女见过璃王殿下。”
宫辰渊虚扶了一下,眸中是显而易见的关心:“你可有事?”
白沄婳微微诧异,她与他好像也没有熟稔到会互相关心的程度吧?
“多谢殿下关心,臣女没什么事,殿下怎么会来?”
“我正好在京兆尹府,听说你也在这里便过来看看。”
其实哪里是过来看看,圣旨到白府之前,他就已经在她院中的角落里了,他就想看看她听到赐婚时会是怎么样的神情,却没想到看见了她在教训人,那凶巴巴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和她小时候那软软糯糯的样子真是决然不同。
她听到与明王退婚的圣旨时脸上的神情一言难尽,听到赐婚圣旨时她又是紧皱眉头,还以为她并不想嫁他呢,没想到,她会对她母亲说,嫁给他并不是一件坏事。
看见她带着丫环出门,他其实也想跟着去的,在街上制造一个偶遇,多好啊。
却不料,京兆尹派人送了信过来,说是有刺客的消息了,请他过去商谈。
他前脚刚坐下,茶都没喝到就见她的车夫过来报案,说是城南的一间院子死了很多人,让京兆尹快些派人过去,他们家大小姐还在那里,很危险。
他哪里还坐得住,跟着人就来了。
“不日咱们就是夫妻了,不必这么生疏的,你唤我阿渊即可。”
不仅是自称我,还要她直呼他的名字,白沄婳更不解了,不过终究是没敢直呼他的名字,仅仅是点头应了一声:“是。”
“婳儿,来,咱们先出去,这里让他们来处理。”
宫辰渊朝她招手。
婳……婳儿?
当惊吓足够多的时候,也不在乎一次半次了,白沄婳摇头:“神医是外祖父的至交,不确认他是否安全,臣女不放心。”
话音刚落,白沄婳余光瞥见了银杏树下那一抹白色的身影,转头看去,正是神医杨铭。
他一身白衣上血迹斑斑,头发凌乱,正追着一位官差比手画脚地问着什么,可那位官差却像是看不见他一般,半步不停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神医气得甩手顿足。
看见迎面又走来一人,他赶紧快步过去:“你们看看我,看看我啊,难道你们都看不到……”
那名官差直直从神医的身体穿过去,朝前走去,招呼着刚才的那一位官差:“阿强,快过来,这还有一具尸体。”
这画面诡异极了!
神医怔在了那里,看着自己的双手,神情在一瞬间萎靡下来,喃喃道:“是了,我已经死了,他们看不到我也实属正常。”
说到最后,神医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是没办法了,那东西就放在那里吧,不见天日也挺好,至少没人再抢,也不会有人再因为那个东西而死了,就是可惜了我那一身医术,后继无人啊。”
明明方才树下并没有人,神医就是突然出现的,这么多人却只有她能看见他,结合之前的两次看见已死之人的经验,白沄婳很清楚,眼前的神医就是一个鬼魂。
她不由自主红了眼眶。
满院子的人死得一个都不剩,到底是什么人,又到底因为些什么,下手如此狠毒?
看着神医恍恍惚惚的样子,白沄婳不禁潸然泪下,泪湿衣襟。
她自小身体就不好,是外祖父带着神医来给她治,将她的身体调养到和正常人一个水平,不用再当药罐子。
那时她年纪小,怎么都不肯喝那黑乎乎的药汁,是神医将她抱上膝头,用蜜饯哄着她一口一口将药喝完。
神医每次出去采药,总会给她带回来一些神奇的小玩意,有时是难得一见的花草,有时是关外新奇的物件,每样都用了心思。
她那略懂皮毛的医术,也是跟在神医身边瞧得多了学到的。
时日长久,神医于她,已经代替了白岩书的位置。
如今瞧见他这副模样站在自己的面前,她自是伤心难抑,泪如泉涌。
熙越瞧见她无端端地落泪,一时也慌了心,手忙脚乱地去帮小姐抹泪:“小姐,您怎么了?”
白沄婳捏着帕子抹去泪水:“无事,只是看见那么多人死了,有些难过。”
她的声音吸引了树下的神医,转头朝这边看来。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神医就知道她能瞧见自己,诧异了一下,却还是缓步走到她面前,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朝后院走去。
白沄婳想也不想就抬脚跟着进去了。
“小姐,您要去哪里?”
熙越追了上去。
叶尘指挥完带来的人去处理这里的事,刚回到璃王身边。
宫辰渊指着白沄婳:“跟进去看看。”
几人一路来到后院,绕过了月亮门,又走过长廊,最后停在了一间厢房前。
神医指了指房门:“进去看看吧。”
白沄婳抬手想推门,却被人拉住了另一只手。
本以为是熙越担心她,低头看去,才发现是宫辰渊。
宫辰渊紧握她的手,见她皱眉也没松开,反而将她拉回两步更靠近自己一些。
“让叶尘先进去看。”
知道他是担心里面可能有危险,会伤害到她。
“好。”白沄婳想抽回手。
宫辰渊却像是感觉不到她的动作,握得紧紧的,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之前受伤的那条腿的膝盖,脸上神情放松。
目光落在他的腿上,白沄婳轻叹了一口气,算了,和一个不能走路的人计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