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泽似乎也知道,我快要永远离开它了。我摸着他的头,一下又一下,我看见它含着泪看我。
我真的舍不得它。
沈思妤也哭了。
我费力从书房里拿出来一个箱子,交给了沈思妤。
这里面,是我此生最美好的东西了。
“这是,我想给韩清泽的东西,如果他来找你,请把这个交给他。”
半年来,我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提韩清泽的名字。
就好像我已经淡忘了他一样。
可是怎么可能呢?他的脸在我的脑海里,在我的心里,记忆是那么清晰,清晰到我一想到就心痛不已。
每每想到,总是在紫藤花公园的那一幕。他的眼神,足以让我心动的眼神,不是对着我。
我这一生遇到过很多人,命运的交错让我们相逢,可又以遗憾告终。
“阿泽是只很可爱,很通人性的狗,韩清泽很会选。”
“既然念念喜欢它,那我想让它陪着念念长大,我拜托你继续照顾阿泽。”
痛意又袭来了,我咬牙坚持着,不想让沈思妤担心。
沈思妤似乎知道,我是在交代遗言了。
她哭的那么伤心。
她问我,既然那么想见,为什么不亲自见他?才算是了无遗憾。
遗憾吗?遗憾是常有的事。
可我难过的是,我们甚至都没有好好道个别,今生就要这样错过了。
我这一生,注定是太多遗憾,也许是我做的不够好,以至于我甚至不得善终。
我笑着对她说还是算了吧,然后眼前一黑,轰然跌在了地板上。
我的嘴角还渗着血。
我好像看见,那个朝思暮想的少年就坐在我的对面,笑的灿烂,他温柔地对着我说话,眼里的目光比火焰还耀眼,让我的心整个滚烫起来了。
他的眼神坚定又虔诚,他对我说:
“以后,就让我来保护你吧!”
我永远地沉浸在这个梦里了。
然后再也没有醒来。
我死的那年,十七岁,我不会再长大,也不会再变老,不会再体会这世界一切痛苦。
日升日落,潮涨潮退。世界高速发展,一切与我无关。
窗台上,沈思妤送我的那盆向日葵沐浴着春天的阳光,开的正盛,朝气蓬勃。
而我,与世长辞。
死在了那个春寒料峭的季节。
我爸心中的那股子劲,似乎轰然就倒了,他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可他没有哭,旁人看不出来他的悲伤。
小李叔叔帮忙处理的我的后事,这时,我妈才知道我早已经病逝。
她赶到我的葬礼,看着我就那么躺在冰冷的棺材里。
她先是愣好久,不能相信,然后嚎啕大哭。她在反复说着对不起,反复说她不该这样对我,说她亏欠我太多。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对自己的女儿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她对着我的尸体,摸着我手腕上一条一条的伤疤,哭的几度昏厥,她在我的尸体前跪求原谅。
可晚了,我再也听不到了。
来自亲生母女之间微妙的张力至此随着死亡而如春潮一般流逝而去。
可我生时,我们之间已然筑起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今生今世都无法跨越。
我没留给她任何东西,也没留给她任何话,其实我希望她能真的忘了我。但我想,也许她余生都要在悔恨和内疚中度过了。
也好,剩下的就交给时间。
我走了,我解脱了。
天亮了。
可偏我来时不逢春。
——————姜宜的回忆录,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