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清泽拉着我的手,一路来到了这个田蕊欣所说的502房间,按过密码以后,他缓缓地按动了一下门把手上的按钮,叮的一声过后,他按下门把手,开了门。
“进来吧。”
他拉着我进门,抬手在墙上按了一下灯的开关,啪一声,客厅的灯亮了。
苍白的白炽灯泡就这样悬挂在客厅的上方,却只能勉强照亮客厅的正中央,冰冷的光线落在纯白的瓷砖地上,反射出一股寒冷入骨的光,没有一丝生气可言。
这样简陋的房子,韩清泽大概以前从来没有住过。我叹了一口气,跟着韩清泽走进他现在的家,又忍不住打量了起来。
入了玄关就是一个黑色木质开放式立柜,仿佛还在散发着木头潮湿的气味。里面挂着韩清泽平时穿的几件外套,还有一把黑色的雨伞,下面一层放着他的拖鞋和一双球鞋,旁边是他的行李箱。
客厅很小,摆着一张钢化玻璃台面的茶几和一个不大的棕色皮质沙发,电视墙上没有什么装饰,空荡荡地挂着一台液晶电视,那台电视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被人用过,已经落了灰。
电视上方挂着一幅写着 “上善若水” 的字画,和电视一样,一看就很久没人打扫,看起来灰扑扑的。
阳台上有一个小小的落地窗,落地窗的边上,有一套木质的办公桌椅,我站在落地窗前,只能看见还没有建好的烂尾楼和天上一轮惨白的弯月,稀稀疏疏地几颗星寂寥地眨着眼。
韩清泽弯腰换好拖鞋后,叫我先去沙发上坐一会儿,然后转头去了一个关着灯黑漆漆的小房间,根据布局来看,我猜到那大概是他的卧室。
我坐在沙发上,只觉得这个沙发异常不舒服,劣质的皮下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硌着我的腿,很快就红了一片。
我只能找了一个相对舒服的位置调整了一下坐姿,才让我觉得好受了一些。
“这个沙发确实质量不太好,只能先委屈一下你,过几天我想办法换一个舒服一点的。”
他的语气很是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来,我猜不透他现在到底怎么想。
我在来的路上设想了很多韩清泽看到我以后的反应,是愤怒?失望?坦然?又或者是云淡风轻。
我宁愿韩清泽是生气,气我为什么不打招呼就来找他,让他措手不及,那样他就会激烈地指责我,我就能心安理得地告诉自己,他也没有那么好,不值得我这样为了他伤神。
可韩清泽从见了我之后,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说,反而只是叹了口气,很平静地带我进来。
甚至察觉到我周身散发的寒气后,给我穿上了他的外套,又紧握着我冰冷的手试图给我传递一些温度。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我没办法说服自己讨厌他,放任他不管,尽管生气他瞒着我,骗了我。
“把这个盖好,现在这么冷,穿着短袖就跑出来,不怕着凉吗?”
他把从卧室拿出来的薄毯围在了我身上,我闻着毯子上属于他的味道,心里空荡荡的,抱紧了自己。
“还是冷吗?家里没空调,只能将就一点,一会儿我把你送回医院就好了。”
说着他坐在了落地窗前的办公椅上,打开了笔记本电脑,身穿白衬衫的他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眉头紧锁,手指敏捷地敲着键盘。
我用毯子把自己裹得紧了些,感觉还是不太暖和,又直接脱了鞋把脚也伸进了由毯子围成的一方天地。
我感觉一股暖流从脚心一直流到了身体各处,听到他这话心却又凉到了谷底。
“我不回医院。”
我嘟囔着,看向了韩清泽的脸。
“别任性,小宜,这里没有地方住。”
他抬头看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眼睛站了起来,忽然他身形一闪,竟然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麻雀!”
我慌极了,大喊一声了,然后没顾上穿鞋就飞奔到了他的身边,用力把他的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试图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没事,没事。”他艰难地喘着粗气,却不忘了安抚我。我用了全身力气扶着他站了起来,他放下搭在我肩上的胳膊,一瘸一拐地朝着沙发移动,我见状挽上了他的胳膊,扶着他坐到了沙发上。
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豆大的汗珠沿着他的额头顺流而下。他眉头紧锁,脸上的肌肉因为疼痛而拧作一团,牙关紧锁,却时不时因为痛苦发出抑制不住的呻吟声。
我一瞬间想到了什么,把他的长裤挽了到了膝盖的位置,眼前的一幕却刺痛了我的眼睛。
这简直惨不忍睹,雪白的纱布上已经沾满了鲜血,甚至不用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实就摆在眼前。
“你腿伤根本没好,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强忍着眼中的泪水质问他,语气里却是抑制不住的哭腔,韩清泽用手捧起我的脸,用双手擦拭去了我眼眶中的泪水。
我别过头挣脱了他的手掌,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掉下来了。
“韩清泽,你这不是为我好,你知道吗?”
“你这是在拿着利刃,一寸一寸地,毫不留情地,剜我的心。”
“你让我像傻子一样,活在了你为我筑起来的远离世间琐碎的城堡里,只让我毫无条件地享受着你对我的好,可我不是公主,我不需要你牺牲自己来让我快乐,你这样让我痛苦不堪。”
“我不想要这样的,我不想要这样的。”
泪水肆意地在我脸上横流,仿佛在诉说着我这些天的委屈,疑惑,难过和痛苦。
韩清泽张开双手把我的头埋在他的颈窝,用手抚摸着我的背。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以为做的天衣无缝不让你知道就是对你好,可是小宜,我说过我希望你快乐。”
“你记得你生日去那天我说过的话吗?小宜,我再次出现在你的生命里,是来保护你的。”
他的话轻轻地,钻入我的耳朵里,很快平复心情后,我没有忘记韩清泽还在流血,拿出纱布和伤药准备帮韩清泽处理伤口。
他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没有再反抗,他咬着牙假装自己没那么痛苦,脸上因为疼痛而流下的汗珠却出卖了他。
纱布一层层掀开,血迹就越来越明显,到最后一层的时候,我看到纱布和伤口里渗出的血一起黏在那道惨不忍睹伤口上,一些腐烂的肉已经变成了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