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头顶的纯白色天花板让我疑心是不是到了天堂。
可当然没有,彻底恢复知觉的时候,我发现我的手背上扎着输液的针头,白色的胶带密密麻麻裹着我的手。
我心下一紧,袖子是撸起来的。
我的艺术品赤裸裸的展现在了白大褂和不知所措眼前,我顿感一阵乏力,又有一些羞耻,大脑一阵天旋地转,大抵有些心如死灰的感觉。
不知所措见我醒了,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反而是白大褂喋喋不休,说什么我发烧了很厉害,又被一桶水浇了个透心凉,胃疼的毛病不见好转,反而是一日严重过一日, 抱怨我为什么这么不注意自己身体,每次来她这里都是一副惨兮兮的样子。
由于身体原因,我经常来校医室买胃药,以至于校医很清楚我的情况,她总说我是她难得能记得这么清楚的学生。
我想说点什么,但发现我的喉咙有一种被撕裂的疼,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哭哑了。
我好厌烦这样的自己。
白大褂最后拍了拍不知所措的肩膀,嘱托他好好看顾我一下,吊完这瓶水换另一瓶,还告诉我们帮我们跟老师请了假,她该去外面的医务室坐诊了。
白大褂走后,空气沉默的变得略微有一点诡谲。
良久后他站了起来,帮我换了另一瓶吊瓶,然后率先开口。
没有想象中令人羞耻又尴尬的局面,我以为他会问我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并且已经想好了用来搪塞他的措辞和借口。
是在荆棘丛划的,虽然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可信,但他应该不会再追问了。
但是他微微张口,说的却是:
你一定是渴了吧,我给你倒水喝。
我心中升起感激的情绪来,当一口温热的水划过我的喉咙时,我忍不住咳嗽起来,他站在我旁边,用手一下一下地抚摸我的背,试图让我好受一点。
片刻后,我再次抬起头看他,他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情来,然后用手抚上了我的脸颊,我瞪大了双眼,却后知后觉地发现,我早已泪流满面。
为什么会哭,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好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
我不想让别人看见我这副样子,但我实在遏制不住,情绪的大堤早已溃烂,我无法凭借理智的一砖一瓦拦住那洪水猛兽。
我开始呜咽起来,像是被困囚笼中的野兽,我把头深深地埋在他的颈窝。
泪水沾湿了他新换的运动衣,留下了一片水渍。而他没有抱怨,只是沉默不言,默默地拍拍我的背以示安慰。
向隅而生,向阳而活。
我终于停止了漫长的哭泣,心中闪着这句话,脸还是埋在他的胸前,啜泣着,一下又一下。
“不哭了,不哭了,乖。”他看着我的眼睛,把我的脸捧起来,为我拭去了脸上的泪。
他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很好看。
我喜欢这样的手。
但我嘴上说出来的是: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照顾。”
淡漠又疏离,我不习惯和别人有过多的情感交流,我总习惯用砖石筑成堡垒,将自己封锁其中,别人进不来,我也出不去。
我并不期望谁能莫名其妙来拯救我,我并不是里发着光带着光环的大女主。
我只是一个小丑,从阴沟里爬出来的罢了,谁会在意一个内里早就伤痕累累的行尸走肉。至少我认为,没人在意,不会有人在意。
他没说话,只是还在一旁静静坐着。
我感到了有些厌烦,我不喜欢和陌生人共处一室,尤其他刚刚看到我那些不露于人前的秘密,这会让我局促不安。
“你走吧!”我的语气染上了一些不耐烦,出口便是赶人的话,我习惯于言辞刻薄,这拜我的父母所赐,我是他们坏处的结合体,是腐烂的产物。
他没有动,淡淡的说了一句让我哑口无言的话,“我答应校医姐姐照顾你的。”
什么照顾,我并不需要照顾,独自一人惯了,早就习惯了什么事出来了都自己扛,这样的我为什么会需要照顾?
我把这种想法称之为坚强。
是这么想的,便也就这么说了:
“我并不需要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