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的旁边有一个卖莲花灯的小摊,霍玉弦抱着齐雅萱落在离摊边不远处,齐雅萱拍了拍霍玉弦的领口处,“好啦,都到目的地了,放我下来吧。”
霍玉弦依言小心地松开手,那抹温暖离开了自己的怀抱,他心中一点遗憾稍纵即逝,目光依然紧紧的追随着身边的红衣女子。
齐雅萱伸手轻轻摘下面具,恍若天人的面容再次出现在霍玉弦眼前。
“我们去放河灯吧。”她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少有的活泼。
两人去买河灯的摊子前仔细挑选,卖河灯的是一个老婆婆,看上去已有些年纪,花白的头发挽成一个利落老人髻,用一块棕色的布包着,皮肤松弛,可以看出有很多皱纹,鬓角不易等不易被察觉的地方有很多老年斑。
那老婆婆看着他们,笑的慈祥:“你们这郎才女貌,甚是养眼,老身我在这里摆摊这么多年,也很少见像你们这样标志的人物。”
听到“郎才女貌”四个字,霍玉弦心念一动,后知后觉地开始思考他对齐雅萱的感情。显然他对齐雅萱的感觉是不同的,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的目光会不由自主的追随她,因为她的某一句话而欣喜不已,看不到她的时候会有些失落,会想她有没有吃饭,会主动邀她共进午餐,会想要跟她一起到不同的地方去游玩……
他对别的女子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那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呢……他并非不知人事的少年,只是一时不敢面对自己心里的那个答案,但其实那个答案已经很清楚了——他喜欢齐雅萱。霍玉弦不清楚这是不是爱,毕竟他们相处的时间太短,但显然面前这个女子已经能够轻易的拨动他的心弦,甚至掌握他的喜乐。
霍玉弦弄清楚了自己的感情,却又开始患得患失,齐雅萱对于自己到底又是一种怎样的态度呢?她一直都是那般温柔,暖如春风,几乎对所有人都是微笑以待,自己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让齐雅萱知道霍玉弦对她的评价,一定要一个暴栗敲在他脑袋上,让他清醒清醒。如果不是见色起……呸,一见钟情,她会把五千年的魂丹说送人就送人吗?她会跑到夜王府来做常驻客卿吗?她会主动约人家大晚上的出来逛夜市,为他跳舞,放花灯吗?
本来以齐雅萱的性子,就算是要拯救男配,也会选择在暗处默默出手,掌控全局,而不是一出场就搅乱一滩浑水,可惜了,她喜欢上了一个榆木脑袋。
不过呢,齐雅萱明显不知道短短一瞬间霍玉弦如此丰富的内心活动,她只是看霍玉弦盯着一盏花灯,愣愣地站在那里。
齐雅萱顺着霍玉弦的视线望去,是一盏小巧玲珑可可爱爱的白色兔子河灯,不得不说,老婆婆扎河灯的手艺还是很好的,那兔子河灯造型和真的兔子相差无几,红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熠熠生辉。
难道霍玉弦喜欢这种可可爱爱的河灯?齐雅萱心中暗忖,外表上也看不出来呀?这就是传说中的反差萌?
于是齐雅萱挑了一个她看着很顺眼的金色莲花河灯,连同那个小兔子的一起买下。
霍玉弦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手里突然被人强行塞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一只可爱的兔子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与他四目相对,他举起手里的河灯,疑惑地看向齐雅萱。
齐雅萱道,“我看你盯这个灯半天了,你……难道不喜欢吗?”齐雅萱看着霍玉弦困惑的面容,察觉可能是自己会错了意,她不由轻轻咬了下唇。
霍玉弦见状连忙道,“不,我很喜欢,它……很漂亮。”有点儿像自己身边这个女孩子。
只是霍玉弦不知道,自己身边这个看起来温柔软糯的女孩子,其实是个白切黑,两个人中,谁才是那只小白兔,还说不定呢。
老婆婆笑盈盈的看着面前一对情窦初开的恋人,感慨了一句,“年轻真好。”然后将笔和纸递给他们,提醒他们要记得在河灯上许愿。
齐雅萱和霍玉弦都在月白的纸笺上写下了自己的愿望,然后将河灯小心地放入东湖中,整个过程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看着河灯渐行渐远,在远处无垠的黑暗中,缩成小小的一点。霍玉弦突然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你许了什么愿望?”
“我知道你许的愿望是什么。”齐雅萱的回答有些突兀。
“什么?”霍玉弦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你许的愿望是,山河无恙 盛世长安。”
霍玉弦有些不好意思,“你是怎么知道的?”然后又解释道,“最近不是兽潮要来了吗?这些年兽潮一次比一次更强,虽然有王爷镇守,但是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希望我们能彻底解决此事。”
齐雅萱没有回答,而是岔开了话题,“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的愿望?”
世人皆向神明许愿,但是在这个没有神明的时代,最接近神明的人。不得已接下了这个任务,聆听世人的愿望,并有选择地替他们完成愿望。
换一个角度想想。因为没有神明,所以巫族存在的意义就变小了,所以巫族人不得不承担一些原本属于神明的责任。由于身为巫族人的齐雅萱离霍玉弦最近,所以他的愿望最先被齐雅萱所听见。
“当然想,那你许的愿望是什么呢?”霍玉弦问。
“我的愿望是,愿吾所爱,所求皆遂,平安喜乐,一世无忧。”齐雅萱神色淡然,眼中却满是认真,你是将门之子,心怀天下自是无错;而身为巫族少主,维护六界秩序是我职责所在,你保护世界,那我保护你。
霍玉弦自是不会想那么深,但他依旧感受到了一种陌生的而炽热的感情,两人对视无言,那一刻,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们回府吧。”齐雅萱感受到了小偶人给她传来的信息,率先移开目光。
“好。”霍玉弦轻声应道,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声音有多轻柔,好似生怕惊到面前人。
两人一路慢慢走回夜王府,让人挨的很近、很近,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几乎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霍玉弦一直把齐雅萱送到她的院子门口。
齐雅萱自然看出霍玉弦的不舍,感动之余也觉得有趣,不过是分开一个晚上的时间,看着倒是要许久不见一样。
“再见,晚安~”齐雅萱笑靥如花,轻轻朝霍玉弦挥了挥手,“你走吧,你走了我再锁院门。”
“好,晚安,明天见。”霍玉弦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齐雅萱锁上房门,转身走进自己屋里,屋中早已被小偶人点上了鱼油灯,这鱼油是自东海一种特殊的鱼——灯鱼身体里提取出来的,洁白如雪,豌豆大小的一块就能燃上一夜,明亮又不刺眼。
“恩人,这是我们从丞相那里找到的。”几个小偶人把那本清单毕恭毕敬地举起来,递给齐雅萱。
齐雅萱将清单翻开一看,大喜过望,尤其是里面还记载了他与武玥国交易的明细,完全可以算作他通敌叛国的证据,有了这个东西想要扳倒丞相简直易如反掌。
只是仅仅这本清单还不够,必须要有更加现实的证据,比如说房契地契以及清单上提到的稀世珍宝,就比如说那次与武玥国的交易,丞相就收了武玥国送的一顶百珍冠,只有将物件切切实实的摆在皇帝面前,才更能激起皇上的怒火。
“行了,你们做的很好,你们赶紧回去吧,在人间呆久了对你们没什么好处,我祝福你们……来世不再受苦。”几点金光自齐雅萱指尖溢出,每个小偶人的头上都留下一道金色的烙印。小偶人们弯腰鞠躬,连连谢恩。“速归幽冥,转生往世。”齐雅萱念起咒语,几道灰色的影子,自柳木制作的偶人身上飘散而出,而柳木制作的人偶也随之化为灰烬,风一吹,不知所踪。
齐雅萱对着清单沉思片刻,在脑海中呼唤:“小七。”
“怎么了,宿主,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的吗?”小七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欢脱,有时候连齐雅萱都不由羡慕小七这乐观的心态,以及不为世俗沾染的纯洁。(大概是……有点缺心眼儿?)
“你知道朝中有什么人……为人比较刚直,且较得皇帝信赖吗?”
小七一查系统,很高兴地回答:“宿主,有的,御史大夫陈明道,他本人两袖清风,铁面无私,且与丞相不睦已久,虽然丞相屡屡想陷害他,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下手,而且陈明道是先帝留下的辅政大臣,曾经权盛一时,在陛下成年后却将权力尽数归还,是一位深得皇帝信任的老臣。”
“陈明道……小七,我们去送这位御史大夫一份大礼可好?”
小七敏锐的第六感告诉他宿主又要搞事,但是它自然无条件支持宿主。
齐雅萱换上一套黑色的夜行衣,将自己的银发藏的严严实实,又带上一张黑色的面具,将银色的双眸掩藏在阴影之下。然后一路飞檐走壁,来到了丞相府。
躲开丞相府暗处的影卫,对于齐雅萱来说轻而易举,她能张开属于自己的领域,隐藏自己的气息、身形与声音。
丞相现在正跪在灵堂里,陪着他刚刚逝去的儿子,他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几十岁,由鬓染霜华到满头白发,也只不过是一夜的时间。但是对于有些人有些事来说,那只是罪有应得。
齐雅萱只是冷漠的瞥了一眼丞相佝偻的背影,就接着目标明确的向书房飞去。
因为丞相担心自己的手下发现密室,所以书房几乎没有人守备,可能丞相也没想到,竟有人胆大包天来丞相府偷东西,更不会想到,那间密室已经为人所知晓。
齐雅萱进入密室,她没有动那堆金银珠宝,只是拿了几张地契房契,与最重要的那件——百珍冠。
然后齐雅萱又匆匆忙忙地赶去御史大夫的府邸,到达陈府后,齐雅萱很惊讶地发现,陈御史还在书房处理公务。
“我的天哪,宿主,他好敬业呀。”小七也不由得感叹。
此时已是子时左右,天色浓黑如墨,城中的灯火也已渐渐散去,唯余空荡荡的长街,御史府的书房却是那么亮,像是这个腐朽的皇朝所剩无几的希望。
齐雅萱虽是心生敬意,却不打算打扰这位兢兢业业的御史,她一闪身来到陈明道面前,放下那个黑色的包袱,转身就消失不见。
对于陈明道来说,就是刮过一阵风,面前的书案上莫名多了一个黑色的包袱。
陈明道犹豫许久,还是打开了包袱,他判断送来包袱的人可能并不是想害死自己,不然凭那人的速度,自己恐怕早已人头落地。
没想到包裹里的东西非但不是催命符,反而是救命丹。
陈明道怎么可能感觉不出丞相对自己的杀意?只是在他与丞相之间,皇上虽然信任他,但是明显更倚重丞相,因为丞相懂得投皇上所好,自己剩余的那点文人傲骨,并不愿意让自己变得像丞相一样卑躬屈膝,阿谀奉承,只能是被动防守,默默寻找机会,只希望有朝一日,一击必中。
然而丞相老奸巨猾,怎么可能将把柄交到他的手里,所以两人一直僵持不下,眼见得丞相的权势越来大,并且步步紧逼,想要取自己的性命,陈明道也是焦急不已。
如今正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这机会此时不把握,更待何时?
陈明道于是挑灯夜战,洋洋洒洒写了一份奏折,看着奏折上提到的几大罪名,全部在皇上的雷区蹦迪,再加上事情全部披露之后,定有人相助,而那个人,皇帝也不想得罪……扳倒丞相,此事必成!陈明道这样想着,欣慰地露出一丝笑容,随即又有些担忧,究竟是什么人把这些东西送到自己的桌上?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仅仅是扳倒丞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