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公子你要去京城吗?”
沈幼初仔细想了想,反问他。
“你何时去?”
眼见她居然真的开始思考起了启程日期,明显是把自己的问题当了真,宁无恙反倒有些窘迫的打了个哈哈,轻轻抬了抬自己还吊着的左臂。
“等伤好了再说,现在说还太早。”
其实也不早。
等晋王猜到周安身死的真相,这京城他想不想去也得去。
晋王能够专门派人接周安回京,还给予甲初令牌,这说明周安在晋王心中地位极重。
儿子死了,若老子要报仇,也是人之常情。
沈幼初见他打退堂鼓,嗔了他一眼:“宁公子你是不是在戏耍我?”
“没有啊,我何时曾戏耍过你?我只是作出一个假设罢了,好了,不说这事了,关于那个甲护卫真护卫的事,我不感兴趣,周安是死是活也是他自己选择。”
宁无恙顺手从路边捡起一根棍子,将一头递到沈幼初的面前。
沈幼初想也不想的抓住后,这才好奇的问他。
“做什么?”
“抓好,上山了。”
像沈幼初这种出行都靠马车,打架全靠护卫的千金小姐,哪怕为了作画采风到处走动,也不可能连续两日围着山头跑。
早在沈幼初抓着他衣摆的时候,他便发现了这姑娘脚力跟不上,又不想说出来。
至于为什么不想说出来,宁无恙脑中闪过一个自作多情的念头,也不好意思说明,干脆来点实际的。
“可是宁公子你的手臂也没好,你还要拉着我走,你不累吗?”
“华师教给了我一套让身体更加健康强壮的功法,别说拽你上山,把梅香一起拽上山也没问题。”
“是吗?梅香刚才说她鞋子磨得脚疼,我叫她一起来?”
我去!
我吹个牛皮你沈小姐还非得把它戳破不可吗?
宁无恙刚要拒绝,便见沈幼初朝他歪头一笑,然后握紧手里的那根棍子,与他并肩朝着上坡路走去。
合着这是在逗他玩呢!
宁无恙哑然失笑,他看到沈幼初费力的模样,急忙小跑了两步,冲到她的前面。
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走,为了保持对方的体力,谁也没有再说话。
一直走到昨日相遇的地方,两人不约而同的朝着后面看去。
“梅香!前面带路!”
“小姐,宁公子,你们聊完了吗?”
早聊完了。
离得那么远,好像他们两个在私会似的。
想到这里,沈幼初脸颊微红,偷偷看了一眼宁无恙。
呀!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走得太快有些热了,她怎么看到宁公子的脸也红了呢?
“沈小姐,关于周安的事,还希望你能够假装不知情。”
宁无恙在梅香这个大嘴巴到来前,提出了请求。
沈幼初点头如捣蒜,拍着胸脯说道:“你放心,除了菊香和我,连我爹娘我也不会说的,若是菊香说出去的话,我就狠狠地罚她。”
蹲在树丛里的菊香,朝着树枝上两个互相依偎在一起,你侬我侬的麻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后,又抓起一颗石子,朝它们投掷过去。
“喳喳!”
麻雀振翅而飞。
菊香耳边瞬间清静了,她心满意足地拍拍手上的泥土,看了一眼还在拉着棍子往前走的自家小姐,想到周安的事,心里不免担心。
沈家从不参与皇族的争斗,这次周安之死,与宁公子或娴郡主一定脱不了干系。
小姐若是要帮他们,却不和家主夫人他们相告,万一出事怎么办?
可是,小姐刚才又警告她不能说出去,真是左右为难。
菊香此时更加后悔了。
她就不应该来!
“喳喳!”
烦人的麻雀又重新飞了回来,落在枝头张开翅膀要求偶。
啪。
菊香轻击打晕了那只公麻雀,却见母麻雀振翅朝别的枝头飞去,她还没来得及感慨这对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那只母麻雀绕着树飞了半圈又飞回到了,被打得晕头转向的公麻雀身边。
菊香望着这对麻雀,又看了看走在山间小路上,颇有种夫唱妇随即视感的自家小姐,打消了告密的想法。
小姐相信宁公子。
那么,她也相信宁公子一回。
她相信宁公子知道小姐的立场,定然不会把小姐卷入那些是非斗争中去。
……
夕阳西下。
栾城一望无际的平原,笼罩在一片橘色的光芒中,奇特秀丽的景象,让连续赶路数日的士兵们,都忍不住放慢脚步观望,借此喘息一口气。
唯有骑马走在前方的周静娴,一刻也不敢放松。
马背上的她,身体一直像一张紧绷的长弓,蓄势待发。
但凡周围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她都会有所反应,握紧手里的长剑,随时准备出手。
直到并不存在的危机过去,她才会松一口气,然后周而复始,继续防备所有的风吹草动。
“娴郡主,到了埋锅造饭的时候了。”
宁峰骑马赶来,哑着嗓子提醒。
根据计划,大家分三拨值守,以及赶路,剩下的人有洛河道刺史专门安排的板车拉着,随时准备替换。
大家每走三个时辰,休息一个时辰埋锅造饭再赶路。
可在这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里,其他换值的官兵都在休息,唯独周静娴,一直呆在十一辆装载烟草种子的板车旁,绝对不会超过百步远的距离。
“停下吧,我方才吃了几个野果,还不饿。”
周静娴拧开水壶瓶塞,又灌了口凉水。
她倒不是硬撑,而是顶着暑气赶路,确实感觉不到饿意。
若非为了维持体力,她甚至连野果都不想吃,只是偶尔脑中会蹦出在金陵吃的冰饮果盘,口中生津。
“驾!”
“驾!”
刚刚正准备换值的官兵们,听到后方有马蹄疾驰的声响,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
一袭红衣飘过,骑在马背上的周静娴已冲出去老远。
“唉,娴郡主可真的是闻风而动,一刻也不得闲。”
宁峰看到来者只有一骑,正想示意大家不必担心的时候,感受到一股凛然的杀气逼来,他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虎头关刀。
“戒备!”
“敌袭!”
百丈开外。
甲初骑着来安县挑选出来的最好的烈马,驰骋在视野开阔的平原上,隔着老远,他便看到了由官兵开道并保护的那列车队。
以及,那一袭耀眼的红衣。
周静娴。
娴郡主。
是她!
一定就是她害死了小侯爷。
甲初右手勒着缰绳,左手摸向胸口的油布包。
里面安放着小侯爷的一捧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