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在政委办公室门口徘徊不定,手抬起了好几次,都没有下定决心去敲门,总觉得一旦敲门,这事儿就再也藏不住了。
顾明川都已经去北京治病了,怎么还不能安生一点,非要把爆炸的事情再翻出来调查。
因为政委今天说要见他,昨天晚上他和李淑芬愣是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看了一夜的房顶。
军工厂的损失,两个人都很清楚,谁都不敢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一旦军工厂发生爆炸的事情确定和老赵有关系,不仅往后升职再也没有指望,还有可能上军事法庭因为这件事而被判刑。
老赵想到这些,感觉心都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
“你也是来找政委的吗?”江文兴原本约了赵主任一块儿,但赵主任厂子里还有些事情没忙完就让他先走。
江文兴没想到自己一过来就看到了站在门口徘徊的老赵,下意识问道。
虽然根据他的调查以及合理猜想,爆炸的事情和老赵脱不了关系,但是政委那边没有完全拍板,他也不能就把那些罪名直接安在老赵身上。
本就害怕的老赵听到声音吓得差点跪地求饶,好在扶住了门框才勉强站住。
“对,对啊。你也是来找政委的吗?咱们可以一块儿进去。”
老赵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想着有其他人在,政委多少会给自己留些脸面,说不定不会把话说的那么绝。
“嗯。”
江文兴抬手敲门喊了报告,老赵跟在他后面一起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坐着的不仅有方政委,还有徐指导员。
他们顺着江文兴和赵主任提供的新线索做了更加详细的调查,基本可以确定这次爆炸的主要原因应在老赵身上。
所以两个人看到老赵走进来时,眼神都不算和善,盯的老赵脊背发凉。
“方政委,徐指导员,赵主任手里还有点儿事儿,得晚一点儿过来就叫我先来了。”
“嗯,好。你先坐吧。”
方政委指了指一旁的凳子,江文兴二话没说就坐了上去,独自留在桌子边罚站的老赵吓的冷汗直流。
“你知道今天叫你来的原因吗?”
徐指导员冷着脸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有千万斤的重量压在老赵身上,让他连气都喘不匀。
“我,我不知道。”老赵不自觉的结巴起来,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流到了下巴也不敢擦。
徐兴旺生气我擦一下桌子。
“你自己干过什么事儿都不记得了。那你这记性还真是好啊!”
站在原地的老赵就像只受了惊的鹌鹑肩膀内扣,低眉顺眼,一言不发。
“老徐。”方正伟朝着他摇了摇头,重新将目光落在老赵身上。
“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你要是有一句谎话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是。”老赵害怕的吞了吞口水,点头答应。
方正伟打开面前的手册,拿出钢笔,随时准备记录。
“军工厂里发生爆炸之前你去过实验室吗?”
“想清楚了再回答。”
徐兴旺知道老赵是个滑不溜手的闷葫芦,这几年在军工厂里看起来什么都不争,实则心思深的很。
老赵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坐在一旁似笑非笑的江文兴顶着压力点了点头。
“我进去擦过机器。”
“只是擦机器吗?擦的哪个机器用的哪块儿抹布?除了擦机器有动其他的东西吗?”
方正伟的问题像是机关枪一样,朝着老赵无差别的扫射。
就在老赵犹豫着该如何回答的时候,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是忙完工作的赵主任来了。
老赵趁着这个时间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他心里知道这一次自己在劫难逃,政委能问出这样的话就说明他们已经掌握了证据,自己再怎么狡辩都没有用,只能赶紧坦白,争取宽大处理。
等到赵主任在办公室里坐定,老赵咬了咬牙,把自己偷偷进入实验室,并且胡乱拨弄机器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文兴想到被炸伤的同事以及现在还在医院治疗的顾明川就红了眼,生气的从椅子上跳起来,要不是赵主任拦着,恐怕就要给老赵来上几拳。
坐在办公桌前的方正伟依旧在记录,但捏钢笔的手青筋暴起,看起来同样生气。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
老赵想着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吧,大不了就是上军事法庭被判刑,等从监狱里出来,自己又是一条英雄好汉。
“我从军工厂建立的时候就在厂子里上班,天天洗早餐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凭什么我连个高级技术员都评不上,凭什么厂里有新的项目也不让我参加。
凭什么才来没多久的顾明川什么都有,凭什么他能过得那么舒心自在?你告诉我凭什么?”
方正伟和徐兴旺看着几乎发狂的老赵,按耐住暴怒的情绪给警卫科打电话。
老赵被警卫科的人直接送去了舟山岛的看守所,当天晚上老赵要上军事法庭的消息也送到了李淑芬那里。
听到消息的李淑芬当场晕了过去,还是陈婶子帮忙叫的救护车。
还没等到老赵判刑,江文兴就把这边发生的事情写信寄给了顾明川。
“找到爆炸的罪魁祸首了。”顾明川看着沈香香拿回来的信件沉浸愣神。
以前只觉得老赵对自己不太友善,却没有想到已经不友善到了这种地步,虽然拿其他同志的命开玩笑。
沈香香凑过来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没再说话。
两个人沉默了一瞬。
“我最近的生意还不错,也积累了一些老顾客,我想拓展一下业务,在医院门口卖瓦罐汤,你觉得怎么样?”
沈香香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的情绪不要被那些事拉扯。
顾明川勉强笑了笑。
“这是你的生意,当然是你做主,不论是卖瓦罐汤还是卖包子,饺子,馄饨都看你自己,但是也要量力而行。
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总不能为了给我治病就把你给累垮了。”
“我哪就有这么虚弱了。”沈香香笑着回答,手下意识的摸向肚子,想要和对方说自己的肉不是白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