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爷爷瞧着桌子上的鸡蛋羹和肉汤，眉头紧皱，
“香啊，你这天天都往我这跑你让顾家人怎么想？我跟你奶在家吃得饱，不用你送。”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们，这鸡蛋很是我妈拿的嘞。”
沈香香一天至少来沈家一趟，一开始沈爷爷和沈奶奶还高高兴兴的迎接，但次数多了，他们总担心会给孙女添麻烦。
嫁出去的女娃娃老是拿东西回来是怎么回事？人家当面不说啥，背后指不定说沈家呢？
何况，每次沈香香来那几个儿子总会故意让小孩到院子里跑来跑去的，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呢。
也就一门心思惦记着爷爷奶奶的沈香香没放在心上。
她想的简单，既然老爷子要顺其自然，那她这个孙女总要尽尽孝，免得走了之后后悔。
“爷奶，你们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沈香香避开他的问题催促道。
沈爷爷斜了眼院子里的孩子，叹息的摸了摸沈香香的头顶，
“我跟你奶吃了饭，这会吃不下，留着晚上吃。你也别坐了，赶紧回去，说是回来过年，但你也不能把自己当客，多干点活，别让婆家嫌你懒。”
“是啊，媳妇可不好当，别让人挑你的错。”
沈奶奶慢腾腾的扯着沈香香往出走，一直把人送到门口，走的看不见背影才回了屋子。
桌子上的东西已经被沈爷爷分给了在院子里玩的孙子孙女。
“吃完了就回去，天儿怪冷的。”
沈爷爷拨弄着火盆里的炭灰，把几个大点的炭夹起来，放进坛子里保存。
等他们吃完，热闹的屋子彻底安静了下来，两个老人对坐无言，眼神里都是默然。
走到半路想到明天要去赶集的沈香香折身回去打算问问爷爷奶奶要不要一起去。
正好看到一群弟弟妹妹从那屋子里出来，而叔叔们的家里都开着门，似乎是等着什么。
往前走的沈香香陡然僵住，无意识的往后躲。
“天天就知道到处跑，是少了你吃还是穿！就不能让你老娘省省心！”
“在家呆着能死！天天不着家。”
婶子在门口拍打回家孩子身上的灰尘，可骂人的嘴脸都朝着沈爷爷住的小破屋。
沈香香突然就明白为什么感觉沈家怪怪的。
顾家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吃在一处，两个哥哥跟着爸去地里，妈则是在家和嫂子，妹妹一处带娃料理家务。
要是不出门就一家人围在火盆边卷烟，顾艳艳有时会给他们讲书里看来的故事，大家有说有笑。
而沈家则是完全不同的情形。
除了那天她和顾明川一起回来时一家人聚在大叔家吃了顿饭以外，他们都没有来看过沈爷爷和沈奶奶。
而且那天的饭还是奶奶做的。
沈香香没了进去的勇气，也在那一刻明白两位老人为什么不希望自己频繁的去。
她叹了一口气，拖着脚步回家。
“三嫂，你回来了。”顾艳艳和沈香香的接触少的可怜，但每次碰到一定会打招呼。
“嗯，他们呢？”沈香香随口问着，手已经去拿杯子倒水。
顾艳艳从火盆边掏出一个小红薯，讨好的放在桌边。
“爸跟哥他们去山上砍柴了，说明儿个赶集的时候拿去卖。妈带着大嫂，二嫂去了地里三嫂找他们有什么事儿吗？”
沈香香听她这么说立刻明白顾艳艳留在家里是为了照顾孩子，“没什么事儿就随口一问。”
她在火盆边坐了下来，双手托着下巴，眼神虚空的望着火盆里的小红点。
农村取暖靠的是木柴和木炭，可好的木炭是要拿去换钱的，差一些的用着一开始烟大，等烟没了也烧的快。
为了延长燃烧的时间，人们会特意盖上厚厚的一层草木灰。
这会儿是因为她回来，顾艳艳才把火拨弄的大了一些。
顾艳艳看着一直不说话的沈香香心里发紧，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钢笔。
这是沈香香回来时送的，她今天才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拿出来试试，没想到就和沈香香碰了个正着。
她紧张的将笔捏紧，默默的往袖子里收，生怕自己的动作会惹得沈香香不高兴。
在脑子里把沈家所有的异常都过了个遍的沈香香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得出了沈家并不太平的结论。
同时也明白了以后回去更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能再给两位老人添麻烦。
眼前长吁短叹的沈香把顾艳艳吓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不仅把钢笔塞进了袖子，就连桌子上铺着的本子都卷成一团塞进了口袋。
“三嫂，你这是咋了？妈说明儿个咱们都去赶集嘞，你要是缺什么，明儿个可以买的。”
顾艳艳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明天是年前的最后一个集，后天就是新年。
要是这时候惹沈香香不高兴，让她闹起来，爸妈指不定要怎么说自己。
“我不缺什么。”
沈香香眼神茫然的冲着顾艳艳摇了摇头，“你要是缺什么，我给你三哥可以给你买。我记得你还在上学嘞，啥时候开学？”
沈香香刚回村子的时候也不习惯他们说话的方式，但待了两天便融入了角色。
这些言语和表达就像是从骨血里生出来的，重新得到释放。
“要等过完15了。”顾艳艳老实的回答着。
“咣当！”
外面玩闹的孩子不晓得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尖锐的声响，顾顾艳艳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
“你们在干啥？”
在院子里闹腾的孩子们有的跑过来告状，有的害怕的躲远。
沈香香就那么看着，没去掺和。
晚上饭桌上人家人聊着明天去赶集要做的事，沈香香听着无趣几乎没插嘴。
第二天一大早，人家的四个男人早早的挑着柴出了门，张大妮带着女眷去的晚。
刚到集市，沈香香便被错综复杂的摊位给吓了一跳。
满满当当的货架摆出去二里地，里面还有些扛着货架或拿着货箱的人穿梭其中，卖着从各地淘来的玩意儿。
沈香香从来没有赶过大集，一进来便被那些东西吸引住了视线。
跟着张大妮去买东西时更是惊喜的东张西望，一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的姿态。
倒也不是这些人卖的东西有多新奇，这是沈香香没见过这阵仗罢了。
因这是年前最后一个大集，集市里还混杂着一些做杂耍的艺人，锵锵的锣鼓声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