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本章节龙套张涛，由某位书友热情扮演～）
张涛挂断电话，刚要离开医院，身后的母亲就将他叫住。
“你要去哪？
“你老婆现在正生孩子呢！你就算工作再忙也不差这点时间吧？”
张涛没有说话，仅是回头望了一下手术室后，便转身走出了医院。
半个小时后
张涛来到了杀神帮三当家的酒吧。
“强哥。”张涛对中年男子恭敬地打了一声招呼。
中年男子点点头：“那两堆垃圾在储物室里，手脚干净点。”
张涛的眼中露出迟疑的表情，站在原地犹豫了许久。
最终他还是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向酒吧后方的储物室走去。
中年男子望着张涛的背影，眯起眼睛在思索着什么……
“嘭！”
张涛猛得推开储物室那沉重的门，看到了被绳子捆在凳子上的两人。
原本昏迷的王术突然被开门声惊醒，抬头看向手中拿着水果刀的张涛。
王术当即就乐了。
他没想到酒吧里竟然也有剧本杀！
虽然自己刚刚玩过一个本，但这丝毫不影响王术的激情。
因为这家店的剧本杀不仅不用花钱，特效做得也极其逼真。
最重要的是……NPC的演技超好！
只见张涛拿着手中的水果刀，一步步逼近王术。
王术有了上次剧本杀的经验，知道这家店的NPC需要触发关键词才能推剧情。
但是这次的本，明显提高了难度。
NPC不仅没有任何语言上的提示，就连与他互动的肢体动作也没有！
关键词会是什么呢？
就当张涛拿着匕首来到距离王术五米远的位置时……
他忽然闻到张涛的身上传来一阵悲伤的苦味！
王术双眼一亮，仿佛抓到了什么关键点，抬起头来直视张涛的眼睛。
他有一双深海般黑色的眼睛。
王术从这双眼睛里看见了那种冰山一样飘浮着的、轻浮而虚伪的杀意。
但这双眼睛的深处，藏着永恒的疲惫与痛苦。
王术顿时欣喜若狂！
看没看到这家店NPC的演技？简直就是出神入化啊！
能把痛苦与疲倦融合在一起，深藏在杀意的面具之下……
这表演功底，就算影视剧的影帝也不过如此吧！
王术哪里肯浪费这么好的一个剧本？
他立马开口问道：“我从你的眼里感受到了疲惫与痛苦，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来杀我？”
王术话音落下的刹那，张涛眼里的冰山破碎沉没。
于是腥冷的海水翻起波浪，露出深不见底的悲伤和痛苦。
王术本身就是精神病——就像苍蝇不会错过一丁点腐血，他也不会错过一丁点微妙的情绪。
他看透了那种渴望解脱的疲惫。
张涛的步伐骤然加快！
他疾速来到王术的身前，却没有第一时间割破王术的喉咙。
王术的眼睛里只有平淡。
这NPC如此出色的演技，让王术在不知不觉中，也将自己带入到剧情当中去。
“你杀了多少人才会有眼中的疲惫？我会是最后一个吗？”
“闭嘴！”
张涛看着眼前这个将死之人揭开自己内心的伤疤，不愿意让王术接着说下去。
他将刀重重地放在王术的喉咙前。
由于太过用力，王术的脖子被割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但他又想让王术说下去，因为，这是第一个能够看透他内心真实想法的人。
他真的不愿意再杀人了。
他的老婆如今正在手术室里生孩子，自己却因为一个电话来这里杀人！
但他没有办法，没有任何办法。
因为……
王术看着张涛眼中复杂的情绪：“你既然不愿意杀人，为什么还要杀人呢？”
“这是强哥的命令。”
王术抓住了关键词——强哥。
果然这个剧本杀没有那么简单，接下来肯定还有其他的剧情！
王术顺着关键词说了下去：“为什么强哥让你做什么，你就非得做什么呢？”
听到王术的疑问，张涛犹豫了一下。
反正这个王术，已经是确定要被自己杀掉的了。
无论让他死个明白也好，还是趁此机会和一个知心人说出积闷在自己心中的痛苦也罢……
耽误一点时间，告诉他也无妨。
张涛移开王术脖子上的刀，淡淡地开口说道：“强哥在我母亲病危时，替我支付了手术费和住院费。
“正是因为有强哥的这笔钱，我妈才能活下来。
“强哥是我妈的救命恩人，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哪怕是他让我杀人，哪怕是他让我去贩毒，我也在所不惜。”
王术一时间语塞。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更别提强哥救的是他母亲的性命。
但，这样真的对吗……
王术摇摇头说道：“你难道就没有替你母亲想过吗？
“如果让你母亲知道你为了救她而去杀人，恐怕她宁愿死在家里，也不愿意让你接受这样的一笔钱！”
张涛无奈地笑了笑。
他那双眼里，透露出讥讽的嘲笑。
仿佛是对王术这种高高在上、无法设身处地的思维嘲笑；
也仿佛是对自己无可奈何的选择、一步踏入深渊而嘲笑；
他就像是溺在河里的人，看不到救命稻草，却早已预见自己只能孤独慢慢溺死的结局。
张涛惨笑着说道：“如果是你的母亲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等待着手术钱，你有选择吗？
“你能任由生你养你的母亲，痛苦地躺在病床上，在绝望中死亡吗？
“当时所有的亲戚对我们避如蛇蝎。
“就算我们把房子卖了，也勉强只够住院一周的钱，根本不够手术费。
“就在我眼睁睁看着母亲死在病床上时，突然有一大笔钱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怎么能不拿？！
“如果换作是你，你不会拿吗？
“哪怕我明知拿了这笔钱绝对不会有好事发生，但是它可以救我妈的命啊！！！”
王术愣住了。
他没有想到过这些。
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大道理的另一面，却隐藏着如此无能为力的事实。
电影在银幕上讨论道德伦理，媒体在文章里批判贩卖焦虑，原型却在人世间苦苦挣扎着活下去。
现实远比影视作品更加不讲道理……
如果换作是自己，自己能不拿吗？
不能。
张涛深呼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他继续对王术说道：“两百万，将我的后半生困在了这条深不见底的罪河中。
“两百万，让我付了房子首付，娶到了一个不算漂亮的妻子。
“我知道强哥是在害我，但这种名为‘钱’的毒药却帮我们一家续了命。
“所以我早就不记恨强哥了，我对他只有感激。
“我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迟早会溺死在这条罪河之中，但是我值了。”
张涛吐出了心底的不快。
他想哭，但是眼泪早在他接受那笔钱之后就流光了；
在一次次手上沾满鲜血后麻木了；
在一声声无辜被害者的求饶声中蒸发了。
如今的他，只剩下罪恶。
王术张了张嘴，但沉重的事实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道理、法律、道德在张涛的面前，化为了阻挡他母亲生命的障碍。
不得不承认，人生有时就是这么操蛋。
张涛只是选择了他认为正确的道路。
假如他生活在一个富裕的家庭、假如当他母亲病重时亲戚能帮他一把、假如他母亲没有生病、假如他没有碰到强哥……
可惜没如果。
这种无能为力的绝望，让所谓的希望连带人生一同破碎，显得暗淡无光。
王术心中的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一声重重的叹息。
“看来，你是非杀我不可了？”
“非杀不可。”
话音落下，张涛将手中锋利的刀刃朝王术的心脏处插去。
突然间，王术挣脱绳索。
但是他并没有选择躲开张涛手中那锋利的水果刀，而是用拳头紧紧握住刀刃。
滚烫的鲜血从王术的掌心瞬间涌出，沾染到张涛冰凉的手上。
王术死死抓住刀刃，盯着张涛的眼睛：“你并没有穷途末路，我们可以一起反抗强哥！
“等我们抓住强哥后，我带你去公安局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哪怕最后你仍然被判了死刑，起码你能以死亡的方式偿还那些罪恶，而不是死在毫无意义的帮派斗争中！”
张涛愣了一下。
以死亡的方式偿还罪恶吗……
突然，从门口处传来了一声枪响！
张涛的后心处泛起一朵血花。
此刻杀神帮的三当家——强哥，手里正拿着一把手枪站在门口，枪口对准了张涛。
强哥摇摇头对张涛说道：“没想到你刚才竟然犹豫了，妄我如此费尽心思培养你，甚至把你当成我的接班人。
“你却产生了背叛我的想法～
“我可是救了你的母亲！！！！
“既然如此，你们两人都去死吧。”
说罢，强哥将枪口对准王术，一口气竟然清空了弹夹里所有的子弹！
“砰砰砰……”
只见张涛拦在王术与强哥之间，替王术抵挡了所有的子弹。
王术则趁机掷出张涛手中的水果刀，准确地扎进强哥的腹部。
强哥恶狠狠的看了王术一眼，随后暗骂了一声，捂着腹部疾速逃离此地。
王术见强哥逃跑了，连忙抱起躺在地上、血流如注的张涛。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张涛的身体再止不住的颤抖，身上与嘴里吐出的血液洒在了王术的手上。
血的温度很暖，人间却很冰凉。
张涛用尽全身力气握紧王术的双手，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妻子在…中心医院…孩子名字…张……歌……”
说完这句话后，张涛没了呼吸。
王术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盖在张涛的身上。
他看着张涛没有合上的双眼，那嘴角的微笑，仿佛是看到孩子已经出世、并幸福快乐的长大成人。
又或许，庆幸自己终于不用在清醒的杀人，迎来了最终解脱的一刻。
王术合上张涛的双眼，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你已经完成了赎罪……”
两分钟后
保安和服务员接到强哥的指令赶到储物室，却没有发现王术和徐超的身影，只看到躺在地上的张涛。
半个小时后
王术换上一身洁净的服装，按照张涛的遗言来到了中心医院。
很快，他就找到了独自守在手术室外的张涛母亲。
王术坐在老人家的身边：“您是张涛的母亲吧？张涛托我给您带个话，他有急事去外地出差，短时间内回不来。”
老人家刚开始还以为王术是骗子。
可当王术说出张涛卖房救母时，老人家便相信了王术。
因为那段她病重的时间，亲戚们都不敢跟他们往来，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渡过难关的。
老人家独自一人守在手术室外很寂寞。
于是当她看到王术和她搭话后，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
“你不知道，小涛是个好孩子，虽然他爸死的早，但是对我特别孝顺。
“那个时候穷啊，过年时最好的菜就是煮鸡蛋，小涛这孩子说什么也不吃，非得留给我。
“等小涛长大后就去了城里，他说去城里能赚大钱，到时候好给我买大房子。
“我老了，离不开熟悉的农村，就继续留在村里面种地。
“小涛去城里之后说自己被大老板赏识了，每月能赚4000块钱！
“从那之后他每个月就给我寄2000块钱。
“可当我有一次去城里看他的时候才知道，这孩子哪里是被大老板赏识啊？他就是在工地搬砖。
“每个月就只有2300块钱。
“他给他自己留300块钱，剩下的钱全都给我寄来了……”
老人家越说越停不下来。
可能是因为自从张涛杀人之后就变得沉默寡言，许久没有和母亲聊天的原因。
王术面带微笑，慢慢在旁边听着。
最后，他临走前告诉了张涛给孩子取的名字——张歌。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这是溺在罪河中的张涛，对这个操蛋的世界唯一的守望。
张涛知道自己迟早会溺死在河中。
但是，他希望他的孩子可以健康快乐的成长，忘记悲伤，懂得感恩。
就在王术走后的十分钟，手术室突然打开了。
医生护士急忙喊道：“丈夫人呢？妻子难产大出血，孩子保不住了，大人也有生命危险！
“需要尽快签病危通知书！”
张涛母亲听到这话，之前动过手术的心脏再次复发，直接摔倒在地上。
她在临死前，看着医院的走廊，双手像是想拼命抓住什么。
“我的涛儿还没回来呢……”
溺河中的守望者，最终会溺死在河中。
连同希望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