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姨？”
芙黎不是很确定地出声。
听见她的声音，原本面朝大门背对着沥青小路，着装考量讲究的美妇人就循声回过了头。
她的眼眶微红，像是哭过，精心打扮过的面容也有些憔悴，像是惊闻了什么噩耗，然后从某个下午茶聚会上匆忙赶来，在这里等了许久。
那张面容与记忆里的重叠，芙黎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
“锦姨，您怎么……”
她想问越锦怎么在这，但话说一半却被越锦打断，“小黎，锦姨能不能求求你？”
……
军塞大院附近，就有一处规模不大的商业街。
和越锦一前一后走进某家装潢低调却不失奢华的咖啡厅，芙黎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间。
她家邃邃这会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但是她这儿……
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所以在落座之前，她在通讯器上给戎邃说了一声。
越锦虽然有些心急，但还是维持着体面，先在每处座位上都展示着的虚拟屏上给自己点了一杯，又问过芙黎，给她也点了一杯。
做完这些，她才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芙黎。
“小黎，锦姨知道订婚典礼那件事，我们厉家也有对不起你的地方，知道你没事，平安回来了，我也很高兴。”
她有些哽咽，微顿后又接上，“你和那位殿下的事，我有听说了一些，只要你喜欢，他也对你好，会珍惜你，锦姨就放心了。”
“但是……但是……”
越锦的哽咽声越来越重，重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的芙黎见她这样，抿了抿唇，替她把话说了下去。
“但是厉书宸因为订婚的事，上半年的驻守任务没有完成。”
“本来第四军团的秦上将想要给他派遣其他的任务完成军团指标，却因为戎邃插手，不得不前往边境线完成驻守任务。”
她的嗓音淡淡的，在越锦错愕的视线中继续。
“又因为他今早在例行巡查的时候遭遇高阶异兽，精神海受到攻击。”
“所以您找我，是希望我帮忙找戎邃求情，让他提前回帝都接受治疗。”
最后一个字落下后，芙黎垂眼叹了口气，重新看向越锦问：“是这样吗？锦姨。”
她其实不需要多此一问。
在看见越锦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明白了。
厉书宸为什么突然之间在帝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芙黎不关心也不在意，却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她认为戎邃没做错什么。
服从军令，是一个军人的基本素养。
帝国的军事化管理已经非常人性化，因为个人私事而没能完成的军事任务，只要没有对帝国民众及所属星域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都允许军官延后完成。
厉书宸的情况属于情理之中，但戎邃对他的要求和处置也合情合理。
越锦愣了许久，“小黎你……你都知道了？”
芙黎淡淡“嗯”了一声，“在见到您之前不久知道的。”
具体点说，是在和时知乔一口一个小蛋糕的时候，接到贺京川的通讯后知道的。
受到异兽攻击这样的事，对于在职军官来说再寻常不过，这事也没在军团内部宣扬开，属于第四军团的内务。
而贺京川就是第四军团的军官，他的消息自不会比越锦慢多少。
越锦前脚刚接到消息，后脚贺京川这边也就知道了。
芙黎只是没想到，越锦会为了这件事来找她。
谈话间，有机器人将做好的饮品端了来。
越锦双手捧着杯沿，指尖微微用力而泛白，又沉默许久才开口：“小黎，锦姨只有这一个儿子。”
她不能失去。
也就没办法在得知唯一的儿子受了伤时，不想办法做点什么。
“可是锦姨，他是您儿子的同时，也是一名帝国军官。”
芙黎觉得自己开口说出的话语，足够委婉了。
如果帝国所有的军官都像厉书宸这样，受了伤就要后退，那么帝国覆灭是迟早的事。
越锦闭上眼，泪珠顺着脸颊下滑，“从他考军校开始，我就一直在劝他不要去，我知道我这样很自私，可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我只想要我的孩子无病无灾。”
低声呜咽诉泣的声音，藏匿着一个母亲无助的痛苦。
芙黎没再说话。
她想，她的态度已经表达得足够明确。
可越锦却还是想挣扎最后一丝希望：“小黎，就当锦姨求你，你看在锦姨这些年也多少照顾了你的份上，帮帮锦姨，好不好？”
越锦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过分。
但她潜意识里觉得，这件事终归因芙黎而起。
她知道厉书宸找过芙黎，也知道芙黎拒绝了厉书宸，两个孩子有缘无分，她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没过两天厉书宸就接到了通知要前往边境线，这事怎么看都来得很突然。
厉家和秦上将关系匪浅，所以她一问，就知道了背后是谁在主使。
她并不怨恨芙黎，只是秦上将也表明了，这件事是那位殿下亲自经手处理的，人能不能回来，得问那位殿下。
芙黎是绝对能够在那位殿下面前说上话的人。
所以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找芙黎。
……
将越锦送上悬浮车后，芙黎沿着商业街往回走。
没走出两步，深色的天幕上就开始落起了雨点子，但并不大，所以芙黎也就没有停下脚步。
只是在回去的路上，她打开通讯器看了一眼。
戎邃没有回她的消息。
不知道为什么从刚刚开始，芙黎就有些心神不宁。
而祸不单行的是，她感觉小腹又开始冒出了一股熟悉的，撕扯下坠的钝痛。
“不准时就算了，还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低声抱怨了两句，雨点子越来越密集，雨势也渐渐大了起来。
芙黎见势不妙，将手里的点心往怀里一抱，就朝军塞大院跑了去。
回到6208门外时，隔着墙都能听见倾盆大雨砸在地上的声音。
幸好她跑得快。
“滴滴”两声，解锁开门，一片漆黑迎接了她。
嗯？还没回来？
她带着疑惑走进去，顺手带上了门，却意外地没听到小控欢迎回家的机械音，也没有自动亮起的灯光。
但是她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在家怎么不开灯呢？”
她边问，边在门边换了鞋进屋，先是将护了一路带回来的点心放进冰柜，而后才借着光脑屏幕微弱的光线朝那抹熟悉的气息靠近。
颀长的身影立在落地窗前，窗外暴雨如注。
戎戎那只小家伙也不知道猫到哪儿去了。
芙黎放轻了脚步，被雨声掩盖得几乎不可察觉，正想着扑上去亲亲抱抱摸摸再撒撒娇哄哄这个可能看起来好像心情不是很好的男人。
却在靠近的最后一步，被人转身禁锢。
猛烈而深刻的吻，带着有些沉冷的气息就这么压在了她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