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玉簪是当初顺手买下的,可还没来得及送出去。
两年春秋不过弹指一挥间,他看着纸上的墨笔,从青涩变为成熟,他想象着,坐在书案上执笔写信的少女,如今该是什么模样。
李相夷思虑半晌,终究抵不过内心的煎熬的思念,便决定提前启程,前往中都。
次日一早,李相夷只是告知石水自己要去中都,门中的事务暂且交由她来打理。
“为何突然要去中都?可是又有什么新案子出现了?”
石水一脸不解,她自然是知道自家门主的脾气的,若有来信求助于四顾门,他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李相夷百般聊赖地用指尖绕了两圈剑穗,端的是潇洒不羁的模样。
“出门远行,不能说点儿吉利的?”
石水仍是不放心:“不行!我和纪汉佛跟你一块儿去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不必了,我可不想拖累你们,见个故人罢了,你们跟着去像什么话。”
“故人?什么故人?哪里来的故人?喂——”
石水看着李相夷潇洒离去的背影喊道:“你在中都何时有故人了——”
———
李相夷牵着马走在长街上,发现了小摊上正贩卖着一些精致的小首饰,他鬼使神差向前地看了看。
最前方正有一根红莲发簪,簪身也是用红玉打造的,没有流苏,一点也不累赘,在光下还隐隐散发着高贵的光泽。
李相夷看了好一会儿,脑海中浮现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换上罗裙后,不施粉黛的脸便已是倾国之姿。
他拿出怀里那支未被送出去的青玉莲花簪,这是送给阿知的,那这只红莲发簪就送给昭华公主吧。
李相夷掏出那个莲花荷包,正打算付钱,就听到后面有柔柔的一声呼喊:“相夷。”
李相夷回头一看,竟然是乔婉娩。浅蓝色对振式收腰托底罗裙,水芙色的茉莉淡淡的开满双袖,三千青丝绾起一个松松的云髻。
乔婉娩被丫鬟搀扶着,她站在那里,遗世独立,仿佛坠若人间的仙子,偶尔还会咳嗽几声。
“乔姑娘?你怎么在这儿?今日风大,不宜出门。”
乔婉娩因为他的几句关心,神色有些欣喜,眼神一瞬便看到了李相夷手中精致的莲花荷包,一看就知晓必定是女儿家绣的。
她眼神顷刻间便黯淡下来,想起这两年中李相夷频繁写信,收信时眼里总是流露出少年人的期待与欣喜,乔婉娩心中顿感苦涩。
“你这是要去何处?”
“去中都。”
李相夷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中都?为何忽然要去中都?”
李相夷干净利落地付了钱,又将荷包与簪子放于胸口处,爱惜之意不能再明显,这一小心呵护地举动自然也落入乔婉婉眼中。
“故人有约,前去赴宴。”
故人啊……
乔婉婉有些涩然,开玩笑似的打趣问道:“是赠送你荷包的故人?”
“没错。”
李相夷爽快地回答。
斜飞的眼角里蕴着一抹笑意,比起平日里温和的,高傲的表情,这个时候的他,有一种别样的光芒散出,仿佛眼底常年不化的墨色在阳光下化作了一滩金雾,闪烁着星光般的璨芒。
乔婉娩斗笠之下的眼神越发落寞,可还是维持自己的体面。
“你可知女子赠送荷包的寓意?”
李相夷不解,一个小小的荷包还能有什么寓意,不就是拿来装钱?难不成还有送财的吉意?
“因荷包可随身携带,女子赠送荷包,寓意为思念,以示爱慕之情。”
“啊?”
李相夷大吃一惊,下意识捂住胸口的荷包,感觉微微发烫。
这……听起来也太荒谬了吧,阿知那会儿不过总角之年,哪里懂得这些啊,想必是弄错了。
乔婉娩见他这般模样,想来必定也不清楚这荷包的寓意了,只是她有些好奇,能被相夷牵肠挂肚的女子是何种模样。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启程了。乔姑娘,你身子娇弱,还是早些回府吧,小心些别感染风寒了。”
乔婉娩点了点头,红唇轻启:“愿你此去,行止由心,得偿所愿。”
她望着李相夷长街打马,意气风发远去的背影,阳光倾泻而下,给少年郎镶嵌上了层层光晕,潇洒离去的背影让人有些恍惚,直到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这是她自儿时便倾慕的少年郎啊,只可惜,执着太久的东西,本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
她乔婉娩从来都不是贪恋儿女情长之人,只是她为自己争取了,那边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咳咳咳——”
乔婉娩忧思浮上心头,捂着胸口轻咳几声。
“小姐!”
丫鬟立刻向前来搀住,满面担忧,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姐,就这么望着那人离去。
“小姐,您既对李公子有意,为何不肯让他知道呢?”
乔婉娩笑着摇了摇头:“连你都看得出我心悦于他,可他偏偏装傻充愣,有些事情说的太明白了会适得其反的,如今他有了心上人,若我再苦苦纠缠,怕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绿儿不懂。”
丫鬟苦恼地摇了摇头,不理解乔婉娩此话何意,她只是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该让他知道,这样瞒着所有人偷偷喜欢他,那该有多苦啊。
乔婉娩点了点绿儿的头:“不懂,是一种幸运。”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掠过几只飞鸟,它们在檐下,只是短暂停留一会儿,互相交谈几声后,又飞往属于各自的归途。
有幸相识,有缘入心,无幸相伴,无缘余生。
或许无缘便是他们最好的结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