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候书最终还是屈服于路里的话,他沉默的停止了这个话题。
“我叫大夫来给你包扎伤口。”
“不用了。”
路里忍了忍脾气,也觉得自己反应太激烈了。
“我自己弄好了。”
路里背对着路候书,显然是心烦意乱,路候书转身离开。
路候书回头看着他的背影,五味杂陈,却说不出什么抱歉的话。
而离开的路候书不想在这里待了,时间越久,离开的难度越大。
“看来我终究是要赶在天下大乱前头。”
什么都不准备管了的路候书格外轻松,路里怎样他不在乎,叶柏修想做什么他也无所谓,云绾儿对叶柏修怎样依恋他不需要在意,只要到了特定时间,将人带走就可以了。
异世界的人,还是不要来扰乱其他世界的安宁好。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路候书的懈怠,不同于以往的漫不经心,这次路候书是真的躺平了。
路里找他问彭讳居和以后的打算,看到的却是路候书在太阳底下晒暖,气氛祥和到仿若生活在太平盛世,路里道歉他也半搭不搭,路里只能离开。
叶柏修刚开始还以为路候书在预谋什么大事,在苦寻无果后被江湖上的祸乱惹得心烦,还有云国像苍蝇一样时不时骚扰,也就没了心思。
倒是谈崩了的云绾儿一直警惕着他,心里总有些不妙的念头。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外界的混乱完全打扰不到路候书。
路里看不过去,劝了几回,后来又想一个人离开,去找他那帮兄弟。
但,怎么可能找到呢?
能留下路里都是看在路候书的面子上,可他的面子还不值得叶柏修留下威胁他权势的反抗力量。
只能说,路里算是孤身一人了。
忙碌的叶柏修火急火燎的奔赴战场,他本不愿云绾儿跟着去,毕竟简白的离开是他心头的刺,他不想重蹈覆辙。
云绾儿不愿意,见叶柏修黑了脸,从来都没有对她说过重话的他却大吵一架。
明面上,云绾儿答应了叶柏修的要求,但她惴惴不安,还是偷偷跑去了。
路候书知道时机到了,也背着行囊跟去。
彭讳居被救走后,一直都是待在云国,白希雨让他杀了叶柏修,他就带兵打仗,远赴沙场。
战场上,孤日高悬,尘土飞扬,狼烟四起,金色坠落,雪白无眼的刀刃似流星划过,带来一场更盛大的烟花雨。
粘稠的血让叶柏修杀红了眼,他只能看到滔天权势近在眼前,远在天边。
彭讳居不死,他心结不解。
利剑闪过,闪着一道寒光,叶柏修侧身不及,胳膊上多了一道入肉的血痕。
勉强握了握长剑,血液顺着胳膊流到黑色的土地上。
“柏修!”
不远处装作小兵的云绾儿瞪大了眼,一刀刺入敌人的心脏,挥剑杀出一条血路。
身下尸体无数,不知道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曾经敢闯青楼喝花酒的姑娘,曾经反抗爹娘离家远行的小姐,何时竟也拿起了刀,不知疲倦的奔波,又小心的舔舐着伤口,却还是不愿意放手。
离得有点远,而且叶柏修把注意力都放在彭讳居身上,自然就没有注意到云绾儿。
彭讳居倒是注意到了,但他可不在乎,目光落在叶柏修身上,有些意味深长。
“叶柏修,我真心待你,你怎么敢呢?”
叶柏修冷笑:
“你真心?你真心你会杀了路里全家!会把这个黑锅扣我头上!你真心会不顾儿时情义,先皇一死你就把矛头对准我!”
“彭讳居,你太虚伪了!”
“怎么能这么说?”
彭讳居笑了,举起手中的剑,剑刃翻舞。
“你要是真的问心无愧,哪里还用得着我亲自动手?”
手指一歪,剑直直迎向叶柏修,落在了他的脖颈,语气阴狠。
“通敌叛国!谋权篡位!你没想过、没做过吗!杨、乾、谋!”
“柏修!”
云绾儿奔到叶柏修身旁,剑划落了一络青丝,云绾儿脸上又多了一道划痕。
“你来干什么!”
叶柏修气急败坏,云绾儿却觉得委屈。
“我担心你!我也可以帮你多杀一个!”
“滚!滚!”
眼见两人要就地唱双簧,彭讳居还来不及表态,垂眸看笑话,就见云绾儿双手虚无,心下大骇,再看向云绾儿,多是不可思议。
“……柏修。”
云绾儿双脚离地,彭讳居连忙将刀架在叶柏修的肩上。
云绾儿身形飘忽,身上的盔甲寸寸剥离,只剩下裹着的黑色衣袍。
“绾儿。”
就像是噩梦再次降临,叶柏修松下了手中紧握的刀。
“啪嗒——”一声,沉闷的窒息。
“柏修!不要!我不要再回去!”
“对!路候书,一定是他!对!”
叶柏修喃喃自语,那双多情的眼现在漆黑一片,快速扫过周围还在厮杀的血块。
他发现了他。
路候书冷漠的站在一处高地,周身气息阴森,没有人敢上前。
他看着底下的闹剧,知道这一切都将结束。
“噗通——”
叶柏修朝着路候书下跪,彭讳居的剑顺势下移。
战场,权势,性命,叶柏修放下了一切。
他做不到看着云绾儿离开。
路候书冷眼旁观,手指微颤,侧脸看向了黑沉沉的天。
堕落者就算是审判,也要带回去审判,即使不是他,云绾儿也该死了,没有人能逃脱星球的诅咒,背弃他们的职责。
他还是有所保留,简白回去后并没有受到指责,这不合常理,是他从路匆愿早已遗失的日记里翻到的。
路匆愿承受了处罚,日记就落在处罚前的最后一次记录。
简白呢?谁知道她在哪儿?或许是死了,或许,还活着吧……
云绾儿哭泣着不愿离开,身体却虚化成零星水雾,朦朦胧胧,为这不知何时停止的战场多了分湿意。
“再见了。”
路候书略有些伤感的想着,有了人情世故的牵扯,路候书也更有人气了,他想到了路里,想到了一直不曾再出现的风摧之,想到了不曾安定的江湖,想到了烹子食肉的绝望。